端木晚回道:“已着了乐于时父子过去,差不多也该有信回来了。”
周老夫人点了点头,“只但愿的王妃能逢凶化吉,不然……”说着又是一叹。
老夫人活了一世人,许多事都看开了。陆家赫赫扬扬的几辈子人了,人世间富贵尊华也都享尽了。她也不求子孙如何争气,但得平安喜乐就罢。
尤其是陆蒙和周又宜,只要他两个能一世和美就比甚么都强。可惜,事与愿违。
一个成了太子妃,一个则成了仪宾。
他俩个全是一副小孩子心性,从未知半点世事,被卷入朝政旋涡之中,她如何能不忧心。
在朝堂之上越是高位,越是一步都不能错,尤其是又宜,身为太子妃。进一步是母仪天下,光耀门楣。退一步则是万劫不复,家破人亡。
而太子,老夫人即便不过问世事,也知道他的位置不稳。
还有陆蒙奉皇命娶翁主,面上是好看。然一旦陛下对赵家动手,他一个毫无用处的棋子,还想有甚么好下场。
偏偏这些都已成定局,回天无力。现下老夫人只希望陆家和郡王妃,有足够的能力屏护他二人。
因此,王妃难产病危的消息传来,老夫人真是忧心如焚。
端木晚听婆母不肯回房,又道:“媳妇让厨里炖了些乳鸭粥,老夫人好歹用一些吧。”
不想周老夫人还是摆手,“我这会哪有胃口。”她话未说完,乐老姆已急急地进门而来。
一见了她,老夫人便疾声问道:“王妃怎样?”
乐老姆跪地上禀道:“王妃娘娘已无大碍,就是,就是,就是小世子,没了……”
周老夫人怔忡着,也不知是该喜该忧。
嫡妻无子虽不至于被休,在夫家的地位却难说了。夫妻情笃的,也还罢了。情份差些的,也就是空顶着嫡妻的名份。
岳代兰听得这个消息倒是兴灾乐祸。左右王妃得势,他们夫妻也落不着甚么好,反还要看旁人的眼色。
现下王妃无子,在王府也就是空名,想要再回护老三恐怕也是力不从心。还有大夫人,女儿落到这步田地,看她还如何得意。
“老夫人不用太伤心了,王妃娘娘年纪还轻,往后不怕养不下小世子……”岳代兰得意过了头,凑到老夫人跟前虚言相劝,不妨被老夫人怒眸一瞪,讪讪退开了去。
端木芬心下疑惑不止,玄清所言分明只是唬人,怎么王妃还真的诞下世子。若说这是歪打正着,也还罢了。本来么,生男生女就是对半开的。
偏又是个死胎,端木芬越想越疑,眸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陆萱——玄清可是他引荐的!
不,仔细说来她从未引荐过玄清,是大夫人听她说玄清道法高妙,才动了请他作法的心思。
恁么,到底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若说有心,这于她又有何益处?
事情的结果终于一如自己的设想,陆萱心底的欢喜之情几乎都要冲上来面了,生怕要人看出一丝的破绽,故尔从头至尾她都低着头,一副哀哀悲痛的模样——这模样甚合她未阁小娘子的身份。因尔,也没人来留意她。
这会她忽觉着有一道眸光定定地打量着自己,心下疑惑,抬眸一瞥正碰上端木芬探究的眸光。
她心下虽有些诧异,却也不避让,反倒捂着脸悄声问端木芬,“怎么?我脸上沾了甚么?”
端木芬摇了摇头,端木晚已扶了周老夫人往偏厅去,她俩个自也跟了上去。
一时饭毕,老夫人正待要打发诸人回去,跟着傅翕芳往王府去的汤老姆回来了,一路进了偏厅,在诸人的注视下附在老夫人耳边一阵低语。
引得老夫人又是蹙眉,又是点头。
待得汤老姆说完,老夫人向诸人道:“熬了一晚上,你们都去歇着吧。”
众人虽是纳闷,却也不好过问,只好应声退去。
陆萱落在人后最后出门,回身看着杏褐毡帘落下,在台阶上站了好一会,方叹息了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