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娘在外边坐了半夜,早就有些不适,又再闻了血腥气,胸口一阵阵做恶,这会看了婴孩的尸,虽还强自忍着,可面上却已是一片雪白。
徐贞见她如此,叫人道:“快扶了良娣回屋歇着。”
“我不打紧。”姚若娘扶着养娘的手兀自强撑,“到外边换口气就成了。”可惜连脚步都虚浮了起来,整个人摇晃着往外走。
对这个新入门的良娣,徐贞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一样是小宦之家,一样是采选出身,一样是一进门就得宠、有孕。
看着她就仿如看着多年前的自己。然而今非昔比,当年的郡王府,只得一妻一妾,即便郡王爷早已有了数名侍妾,到底还只是婢子的身份,根本不值一提。
而王妃不愧是世家贵女,大度宽容是一丝错都没有的。府中上下谁不敬服,后来自己又有了身孕,王妃听说后,比郡王爷还仔细。
眨眼都过去十多年了,旬阳王府早非当初了。王妃虽有意拦着不让新人进门,可架不住郡王爷宠幸婢子。宝林、良娣统共才四人,侍妾却有十多人。
况且这些年来王妃一心求子,好容易求得一个男胎,谁想竟是死婴。
姚若娘这一胎是女儿还罢,若是儿子,徐贞心下一叹,王妃再贤良,只怕也要不痛快。
当然,依着王妃的秉性,绝不至于明面上过不去。然而,在王府里,王妃要和谁过不去,还用自己动手么?
至于郡王爷,徐贞又是一叹。论脾性他是极好的,可惜着却是个没长性的。府里这么些侍妾,哪一个新上来时,不是百般恩宠的?不用说别人,就是自己当年初嫁,郡王爷又何尝不是爱宠怜惜。
然目下这个情形,郡王爷的恩宠对姚若娘而言,却是一个大大的祸根!
“你怀着身子,本就不宜入血房。况且现下这里乱成一团,你再有个好歹,越发是添乱了。倒不如回屋歇着,待我理清楚,再叫人去请也是一样的。”
徐贞边说,边就扶着姚若娘往屋外走。
听得徐贞如此说,姚若兰也不坚持了,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姐姐真是好本事,这么一会就揽了大权在手。咱们还等姐姐的吩咐呢。”
楚明玉笼着手笼,斜倚在门边,酸溜溜地道。
自进了腊月,王妃因身子重不好理事,王府中诸事都委徐贞料理。楚明玉心中不忿,然一则是王妃亲口委托的,她不敢置喙。二来么,徐贞入府多年,平常就帮着王妃料理府中庶务。因处事公允,上下倒也诚服。楚明玉纵是想挑理,也没处挑去。
这会听她大包大揽,楚明玉如何肯放过刻薄她的机会。
徐贞却是叹道:“你何苦说这样的话,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我一个人哪里照应的过来。少不得烦请诸位妹妹帮衬帮衬。姚妹妹且先过郡王爷恁守着,我只在王妃这里。再则,虽说官人一出娘胎就夭亡了,咱们也该换身孝服才是。”
她这一句话倒是给诸妾提了醒,王妃好容易求得一子,便又是个死胎,自己再不知轻重的装扮起来在眼前晃,不是给自己招祸。
因此,诸妾忙都告退而去。就是楚明玉听说让自己过去守着郡王爷,也没了话说。
将诸人都打发了出去,徐贞方长吁了一口气,叫了葛奚范进来问道:“侯府恁边,可差人去了?御医呢?也要赶紧着人请去。还有玄清道长恁里,也要着人守着。一个人都不可走脱了!”
“良娣放心,小的都已差人办去了。”
徐贞点了点头,见陆茜的陪房朴老姆抹着泪从里间出来,她赶忙起身迎上前,“朴姆姆,王妃怎样了?”
“良娣,”朴老姆屈身行礼,才蹲了一半,就叫徐贞扶住了,“我的姆姆都这会了,还要这些个虚礼做甚么!你只说王妃好不好。”
朴老姆强忍了呜咽,“适才大出血,好容易止住了。这会子睡了过去。只是等会醒转过来……”她边说边拿袖子抹泪。
徐贞深叹一声,“这事且等长兴侯夫人来了再说吧。姆姆这会先家去换身素净的衣裳。”
朴老姆抹泪而去,灯火照在低垂的银红暖帘上,一片殷红,徐贞又是一叹,嘱咐屋里养娘、老姆好生守着,便也回屋换衣服去了。
日子才刚过了上元节不久,天上一轮明月,依旧又圆又大又亮。端木芬揉着脑瓜子从傅翕芳的正房出来。嘴上又嘱咐平二娘,“请帖的样式你叫人再改改,明朝先让大嫂子过过目,再送来给伯娘。”
平二娘一面应,一面嘀咕,“依婢妾看,大少夫人压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一张贴子也有这么些花样!”
端木芬在傅翕芳屋里回话回了大半晌,屋里镂花铜熏笼里燃着百合香,端木芬闻得久了只觉头晕眼花,出来吸了两口清冷的空气,方觉好些,听得平二娘的抱怨,淡淡一笑,“三郎大喜,是府中一等一的大事,我做嫂子的,多上点心也是应该,就是我自己心里也好过些。”
诸婢明白她的意思,虽有些不然都不言语,只青禾冷哼了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