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提盒里也没装几个盘碟,兄弟三人各异的神情还停留在脸上,端木芬已将提盒内的菜碟全拿了出来。
“怎么样,这些东西你都没见过吧。”端木芬瞅着陆蒙缓缓道。
不仅陆蒙糊涂,陆英也搞不明白端木芬是个甚么意思,只有陆苰清锐的眸光闪了一闪。
“这个糠面窝头,这个是山菜荞麦糊,这个是盐腌脆萝卜,最后这个是栗米饭。”
端木芬指一样,兄弟二人的眸子就跟着看一样。窝头和面糊都是黑不黑、黄不黄的样子。倒是萝卜雪白,栗米饭金黄,看着还像个样子。
“这些吃食怎么我从未见过。”
听见陆英的嘀咕,端木芬淡淡一笑,还不及开口,陆苰已冷笑道:“不要说大哥了,只怕咱们家的马夫也未必尝过这些味道!”
陆英愕然,盯着端木芬瞅了半晌,方开口,“恁,弟妹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人家虎口夺食,只怕她是马口夺食。”陆苰投向端木芬的眸光有了几分笑意,真没想到她一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娘子能知道这些,不竟刮目相看。
虽说端木家不比陆家尊荣,可也是个三品大员,再不济也不至于让独生女儿吃这些东西。真不明白她是从何处知晓的。
陆英兄弟俩则是一脸茫然,“二郎,你在说甚么呢?甚么马口夺食?”
“因为这几样吃食,是我让人从马厩弄来的。说明白了,这就是喂马的马料!”
“甚么!”陆英几乎跳了起来,“这,这,这怎么能吃!”
陆蒙也是眸露疑惑地看着端木芬,原以为她是来劝自己的,可怎么端马料来叱。
“怎么不能吃。”端木芬拿起个糠面窝头就咬了下嘴,惊得陆英、陆蒙两个瞪大眼。陆英更是叫了起来,“哎呀,我不过是了随口问一句,你这是做甚么。”一面说,他一面就拧起珐琅宝相花的温壶给端木芬倒了盅热茶。
端木芬虽不娇气,可是糠面窝头却极是刮嗓子,她又是头一回吃,只觉得满嘴粗劣,说是味同嚼蜡都是夸赞,简直就是咽粗砂。端木芬勉强咽了一口下去,登时觉得喉咙干得难受,接过茶盅猛罐起来。
陆英诶了声,“这种东西你拿来做甚么。”说话间,就要叫人把吃食丢出去,端木芬忙拦下,“放着别动,这些就是给三郎备的。”
“这……”陆英越发讶然。
端木芬已经重新拿了一个窝头到陆蒙面前,“你要不要尝一尝这个滋味?”
陆蒙头一扭,哼了声。
端木芬自言自语道:“这个窝头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可却是西北军的军粮。不要说二郎,就是令如的兄长,领兵在外也是以此填肚子的。这还算是好的,才刚蒸出锅趁着热乎劲还有些松暖,若是搁冷了,恁真就是啃石头了。”
陆蒙还懵着,陆英已怜惜地看向陆苰,语带哽咽地唤道:“二郎……”
感受到兄长的关切,陆苰心头一暖,只军中的事情多谈无益,当下他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大哥你别多想,不过是领兵在外时讲究不起来,其实一年里也就吃个回把。在驻地时比家里的伙食还好呢。在外头吃吃个正好打一打油水。”
西北、漠北两军是当年迁都时,与鞑靼交战中拉起来的军伍,之后一直戍守北疆。不说战功赫赫,廿余年来,却也是劳苦功高。
当年鞑靼铁骑南下,守军不堪一击,两军兵士皆是临时就地招募,多是幽并豪侠勇悍之士。到得如今当年的军士,虽死伤大半,然活下来的,多在军中任职。便是官位不高,却皆是声名赫赫,登高一呼,应者如云。他们一个个都以奉驾回銮以已任,可要命的是,圣上并不想迁回旧都。
如此一来,西北、漠北拼死护驾的两军,竟成了圣上心头的癣疥之患。好在鞑靼和西羌这些年总不安份,北疆还不能少了两军戍卫。所以,虽时有小挫,整体上两军都未受的大的影响。
然近年来,鞑靼、西羌的骚扰规模越来越小,朝庭对两军的压制也就越来越明显。
漠北军还要好些,周得韬官任河北道观察使,官位听着比督抚高,可到底没有兵权在手。而且鞑靼亦比西羌悍勇许多,圣上亦不敢太过削打漠北军。
反观西北军,其一军权是直接握在赵普手中。其二与鞑靼相比,西羌不过流寇角色。因尔,朝庭对西北的压制远胜漠北。
漠北军还只是时不时地断一断军饷,可西北恁边却是连粮草、军械都克扣。还有各军中内侍官的监军,若非有西羌扰边,只怕圣上早对西北动手了。
饶是如此,赵普还被扣了个养寇自重的罪名。也就是因着这个原故,伯父才用尽办法也要把自己从西北捞回来,生怕一但有变,连累了陆家。
再则,若非西北日子着实艰难,赵普又怎会狠心送女儿入京采选。
而这糠面窝头,陆苰随手拿起一个,冷峻的容颜不自觉有了一丝浅笑。
自己官任四品郎将,还不至于如此度日。况且自己身后还有陆家,他再与家中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