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姆才从傅夫人上房里出来,就见乔三友的媳妇急步而来,一见着自己,唤了声“婶子”就赶上来,点了炮仗似的呱呱地说了起来。
“哎哟,我的大娘子!”史老姆连忙捂了她的嘴,“你当这里是甚么地方!”往上房瞅了眼,急步拉她出了后门,往后廊上的小正房里坐了,才问她怎么了。
乔三友媳妇心地老实,也不与她虚言,拉她唤了句“婶子”便一五一十地把小院的事体,全告诉给她。
史老姆只只到一半,心下便就冷笑不迭——乔老婆子真是好算计啊!她又不肯得罪了大少夫人,又要替媳妇保住差事,想着让自己替她出头。待要不管,真闹得不好看了,大夫人问起来,她们只说来回过话,自己也须担干系。
二少夫人手段不错,然到底是年轻了些,只怕没料到有这么了一出吧。
史老姆掩了眉梢的冷笑,摆起大管事的神情,向乔三友媳妇正色道:“既然你进来办差了,就比不得在外头,规矩还是要的。我看你也同自家女儿差不多,少不得替你老娘告诉你,这内院里一处管一处,一等管一等,莫说大事认真起来,就连走两步路都是规矩。你这件事,照规矩我不该过问,恁向个老姆原是归魏嫂子辖管的。看到他们不好,我只告诉魏嫂子便罢,若只乱管起来这府里上下三两百号人,岂不是要乱了套。只是,你不比别个。又是才上来办差,我若是不理,知道的说我是依规矩办事,不知道的还当我与你们老乔家不对付了。”
豆娘起先听她长篇大套的,只当她有心推诿,脸上不免有些个阴沉,正要说几句硬话,后又听她改了意思,越性挽了史老姆的胳膊,“好婶子,你只当心疼侄女吧。”
“你这话可是说着了。”史老姆指着地上的管事媳妇,笑道:“你也问问你这些嫂子,我何尝过问这些琐碎事。也就是你罢了,换做另一个,我先就打出去了再说!连底下人都约束不了,还有脸到我跟前来!我若都要管起来,一日里也不用做旁的事了。”
乔三友媳妇是个直心肠,听不出她的话外音,反倒得意地笑道:“恁是,我与婶子不一般么。”
地上的媳妇眸中都含了讽笑,只是当着史老姆不敢出声。
“且办正经事吧。”史老姆敛了笑,吩咐:“去把恁几个老姆给我叫来,再请了魏嫂子来。”
所谓不怕官,只怕管。
恁几个老姆不放端木芬在眼里,可在史得禄媳妇面前,却是一个个垂首噤声。
“我知道你们看府里待下宽厚,少夫人们又都年轻,一个个倚老卖老。”史老姆说着,嗤了声冷笑,“我倒劝你们见好就收,二少夫人是新媳妇,不肯轻易动恼,你们就敢不放她在眼里?她嘱咐的事就当耳边风?真惹她动了恼,你们谁有好果子吃!”
“嫂子,咱们哪里敢恁样没有王法天理,不过晌午家去吃了饭,说就来的。”
史老姆鼻子里嗤了声笑,听得外边一阵脚步声响,进来个老姆,陪笑问道:“嫂子叫我有事?”
“魏嫂子。”史老姆笑着起身,一面让坐,“请了嫂子来,是为了小院子的事。”说着,便指着恁几个老姆道:“二少夫人指了乔大倌的媳妇过来管事,着她们收拾院子,谁曾想她们倚起老,浑当没这回事。大倌媳妇又年轻,也不知道规矩,心里着急跑来跟我哭,我少不得请嫂子过来。”
恁几个老姆见着魏华媳妇,心里宽松了一大半。他们素日私交甚笃,有魏氏在自己断吃不了大亏。
魏家本是老夫人娘家的陪嫁,先时也还风光。魏华还是陆渊的乳兄可惜去的早,他媳妇又不是个精明人。老夫人看她可怜,让她在自己院里当一份闲差,每月的月例和史、乔、汤诸人一等。
因着这些关系,府里上下都高看她一眼不说,就是傅夫人见了她也还有三分礼数。
她听了史老姆的话,眸光恁几个老姆面上一转,还没开口,老姆们便道:“嫂子,少夫人吩咐的差事,又是接郡主,咱们怎么敢不应呢,不过是家去吃了口饭……”
“吃饭!”乔三友媳妇叫起来,“这是谁家的规矩,在内院当值,自有厨房管饭,谁准你们家去的?”
老姆们被质问的答不出话来,史老姆见魏氏面色难堪,知道她往日也常家去。乔三友媳妇这话,正戳到她的短处若是常时,自己乐得瞧热闹。
可现下,明朝若是收拾不出院子来,谁晓得恁位二少夫人又会闹出甚么事来。
“好了好了,这会也不是议论这个的时候。”史老姆道:“二少夫人说了,明朝就要把院子收拾出来,这会都未牌末刻了,再不赶紧着,误了差使。魏嫂子,说不得要你辛苦些。”
魏氏是个没成算的,瞥了豆娘一眼,“罢了,如今是甚么人都上来了,竟是一点规矩都没!”说着,领了人径自而去,把个豆娘气得眼泪汪汪,无奈只有忍气跟了上前。
掌灯时分端木芬请安回来,待平二娘回过事情,幼娘便把东西拿了出来,“这是后半晌,润娘阿姐送来的。”
端木芬在她手里一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