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翕芳微笑着,待要说甚么,外边报,“如夫人来了。”
傅翕芳听罢,眸中笑意更盛,一转眸就见崔浓在江老姆的搀扶下,急急而入。见得满屋子的人,娇美的面容上登浮起震愕之色,直听到诸人给自己行礼,才回过神来,屈膝道:“妾身给大夫人见礼。”
傅翕芳等她施了全礼,才笑道:“妹妹快别多礼,且坐下说话。”一面又叫史老姆,“给如夫人倒茶来。”
崔浓瞅了瞅地上恁此主事,没有就坐,而是娇怯怯地道:“妾身年轻,身子又不大好,御下难免有失。若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对,还请夫人教训。”
傅翕芳给史老姆使了个眼色,令她谴退了地上诸人,自己则拉了崔浓的手入坐,“妹妹多心了,我叫了她来,不过是问问府里的事情。”
崔浓在傅翕芳身边落坐,娇弱的面容上有着一丝清冷,声音是一惯的娇柔,“她不过是管着妾身院中的事务,府里的事情怎容得她胡说八道。”说话间,她转眸看向计老姆。
傅翕芳却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冷声道:“你做的甚么好事,自己同如夫人说。”
崔浓心下直是冷笑,她拿不住自己的短处,便拿自己院里的老姆开刀。借口中也需找个好听的才是,计老姆不过是在自己院里听侯,偏问府中的事情。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计老姆,有甚话你只管说便是。”崔浓的媚眼往傅翕芳清瘦的有些起褶的面容上,微微一扫,言辞清冷,“大夫人自会给你做主。”
看着崔浓眉眼间的不忿,傅翕芳笑而不语。史得禄媳妇的眸底飞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等会看你如何了场。惟有润娘,垂眸一叹,这位如夫人到底是心思单纯了些。
跪在地上的计老姆,战战兢兢的眸光在傅、崔二人面上转了转,方从实道来。
陆家几代袭侯,除了天子所赏的封邑田庄外,家里也置办了不少庄子。离的远的,每年送一次租子。而京郊的几处,本只是按季送时鲜蔬果等。
及后,庄子里产出的果蔬多了,除了头筹拔尖的送进府里外,其它的都拿去货栈换钱。一则让庄户们多个进项,二来府里也能多些现钱。
不曾想时日一久,庄里主事竟与货栈勾结,虚高价钱从中牟利。傅翕芳初进门时,狠狠整顿过,又将心腹之人放出去,自己开了货栈,方才刹下了这等歪风邪气。
庄上、铺子的两边主事也都换上了她心腹之人。
因着庄里出产的物多,他们便打起了主意,起先还只拿不打紧的物事出去变卖,譬如荷叶、稻麦杆子、竹杆子、地里自生的野菜等,因见大夫人不理论,渐渐的胆子就大起来,竟至偷了稻谷、鱼虾、鲜笋去卖。
岳代兰掌家之初下狠手整治过一翻,然不过这二年,他们又兴出了新法子——两笔帐,铺子里一笔,府里一笔。
计伏成他们银钱虽不过手,可帐却是他们在做,事也是他们管的。庄上交到铺里多少东西,铺里卖出多少银钱,都是他手里的事。只消与小帐房里通过气,多多少少,也就由他们说去。
岳代兰是管家的,这事她岂能不知。只是如今这些人都是她手底下提起来的,捅破了,一来她面上难看。二来,也是没有心腹之人可用。三来,这其中她也是占了便宜的。
故尔,只要事情闹得不太难看,她都不会多过问。
当然计老姆并不敢说出岳代兰来,只是应承下与小帐房的勾结。崔浓在旁越听越是心惊,铁青着脸色不是气是羞。染了豆蔻的水葱似的手指,颤微微地指着计老姆,连声道好,“你还真是办得好事!”一语未了,便转向傅翕芳急道:“大夫人,这事妾身实在是不知的。”一面说,一面说依着傅翕芳绛色缂金瓜蝶纹的裙裾跪了下去。
崔浓心思再单纯,也不是傻子。
计老姆虽一口应下,不与旁人相干。可她却是自己院里的管事姆姆,瓜田李下的,这会若不是辩白清楚,府里人能把自己的脊梁骨都戳断了。
傅翕芳瞅着崔浓青青白白的脸色,如波的媚眼里满是焦急惶然,眼角处细纹里不仅藏了一丝快心趁意。直待崔浓双膝着了地,她方急忙伸手相扶,“妹妹快快请起,这是做甚么。妹妹知书达理的,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体,总是下人们刁滑,欺妹妹年轻好性。”又叹道,“说起来都怨我,因着这一二年精神不济,竟疏忽到这个地步!还请妹妹千万担待些。”
一言未了,又蹙眉斥润娘道:“你们也太不经心了,就是少夫人一时不到,你们也该多留心才是。竟让铺子里的主事告上门来,好在他们还有些体统,不然闹将起来,咱们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润娘还能说甚么,只能垂首听训。
却说乔安泰媳妇在主院的倒座里等了老半晌,四处着人打探消息,一条准信都没有。心里正慌,忽又听见大夫人传了计老姆,登进她一颗心仿若掉进了冰窟窿,四肢俱冷。
在倒座了又候了半晌,实在是坐不住了,方一步三挪地往上房行去。才刚过了穿堂,就见汤贵媳妇领着几个人押了计老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