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了如夫人,又累菊生摔在地上。史娇娘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在园子的门房里坐立不安。见外边几个老姆坐在小杌子上,笼茶炉子,便褪了手上的金镯子塞过去,央告道:“姆姆,你帮我出去探探消息……”
这几人只是守屋子最下等的老姆,哪里敢收史娇娘的东西,忙推辞道,“乌娘子,咱们这可不敢!况且你也是知道规矩的,园子里在宴客,像咱们这样的,哪里敢出去乱逛。”
史娇娘知她们说得在理,可她实在是心焦,在屋里转了几个圈,正待要出去,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墨绿绸帘被一双手掀了起来,走进来几个衣着不凡的妇人。
坐在小杌子的几个老姆连忙站了起身,退至一旁,不敢则言。
领头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面容冷肃,光亮宽阔的额头上勒着青莲缎绣如意嵌珠抹额。细长的眸子,斜斜地扫地史娇娘,语气淡淡,“这会知道害怕了,早先的胆气呢,怎地就没了?”
听嫂子这般的语气,史娇娘便知不碍了,“嫂子……”她拉长的尾音里,有犹如少女的娇憨,又一如即往的地认错道:“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史得禄媳妇原是傅翕芳贴身侍婢,因比傅翕芳大着几岁,故尔在她没出阁前就嫁了人,后又做了她的陪房,随她一起嫁进陆家。
熬了大半辈子,如今在陆家,就是娇横如岳代兰也要礼让她三分。
先时听说小姑累的乔姨娘摔在地上,她着实吓得不轻,后又听说乔姨娘没有大碍,方才放了心。走来唤小姑子给崔浓陪不是去。
“你呀!”史得禄媳妇往小姑眉间戳了一指甲,“夫人说了,让你去给如夫人陪个不是先,快追我来。”言毕,拖了小姑的手就往外行去。
端木芬随姑母回了园子,端木氏知道侄女儿喜静,也知她适才受了惊吓。故尔,一进了园子的月洞门,便向她柔声道:“你自己在园里逛逛,只瞅着时候,过来入席就是了。”
端木芬也知道自己在不在的不打紧,听了姑母的话,笑应着领了青禾走开了去。
主仆二人怕遇见人,专拣僻静的小径走。
然园里实在人多热闹,哪里都有人,主仆二人刚转过一人多高的茶花圃,就听一个娇柔的嗓音唤道:“前头两个,且站住!”
端木芬回头看去,小亭子里坐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小娘子。自己好歹算是半个主人家,便笑着上前,“小娘子有甚么事么?”
不想一个养娘将个小水壶直接递到她手上,“劳烦姐姐打些热水来。”又将个剔彩食盒塞给青禾,“再拿些茶点来。”
青禾张嘴欲辩,端木芬却接了了下来,且笑道:“这边离茶房有些远,只怕小娘子要等的久一些。”
养娘道:“不碍的,只是劳烦姐姐了。”
端木芬微笑而去,然才出了亭子,就听身后有人嗤嗤笑道:“你们瞧瞧她,哪里像个官家的小娘子。十足的养娘模样!”
端木芬脚一怔,她原以为是自己穿的素淡,被人误以为是养娘,没料着原来她们是存心取笑自己。
看她们的衣饰定是世宦人家的小娘子,自己倘或闹起,固然大家没脸,可叫姑妈知道了。唉……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青禾听得身后的笑语,待要同她们争辩,却见自家小娘子恍若未闻的神情,也只好咬牙忍下。不想身后的笑声,越发响亮。
“人家可比寻常的养娘有本事多了,不仅名头上好听,针线活连皇后娘娘也赞不绝口。这回旬阳王妃能恁般露脸,可着实是她的功劳。要我说陆家就该长长久久地留着她,有这么个绣娘在,往后啊,咱们的针线都收起来,免得丢人现眼……”
青禾终还是忍不住,猛然回身,将手上的食盒往地上奋力一摔,哐啷一声巨响,震住了女孩子们的笑谑,青禾略带哽咽地暴喝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小亭子里的女孩子们先是被吓了一跳,旋即皆沉了脸色。一个斜倚着廊凳,妆饰富丽,形容姣好的女孩,拨开众人走了上前。
端木芬看着一愣,适才没留心,这可不是岳代兰的堂妹么!她还不及回神,就听岳代琴怒声冲身边养娘喝道:“你们都聋了么,给我教训这小贱婢!”
端木芬将青禾护到自己身后,眸光凛然,“众位是来府中做客的,真闹了起来,谁面上都不好看。”
不论诸人如何取笑端木芬,她的身份摆在恁里,小养娘倒也不敢真对她无礼。一时间,都站着不动了。
“面上不好看!”岳代琴冷笑数声,面沉如水,缓步而来,“我却不知甚么好看不好看……”话声未了,猛地推开端木芬,扬手就给了青禾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个养娘也敢与我倔嘴,我府中却没这样的规矩。”
言毕,眸光挑衅地看向端木芬,打便打了,你待如何。
端木芬也怔了,她万没想到岳代琴居然真的会动手!
再看青禾的脸颊上一片通红,端木芬急斥道:“你怎么能打人啊!”她一时气急,猛地推开了岳代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