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蒙和周又宜置了一天的气,到了这会,实在是熬不住了,腆着脸上前赔不是。周又宜却恼他,一日都不来寻自己,怎肯轻易就饶过了他。
故此,任凭陆蒙讨好,她就是微仰着脑袋不搭理。
周又宜被祟陆蒙缠去了心思,端木芬便独自一个儿坐在角落里出神。
到秋天自己就孝满了,也不知道卫郎会不会来提亲,之前他一直说等考取了功名,才娶自己过门,也好给端木家涨些脸面。
可下届秋闱还要再等三年,难道自己还要这深宅之中再住三年么?端木芬秀眉微蹙,眸光缓缓扫过屋里精美华丽的物件。
黄铜莲瓣式的炭盆,里边燃的上用的银骨炭,其中还混着诸多香料调配而成的梅香丸。屋里不仅温暖如春,更飘着似有若无的梅香。就连炭盆的底坐,都是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圆柏木。
屋角立着乌木梅花几,上边摆着水仙湖石盆景。竹雕为盆,四周饰以夔龙纹,盆内黄杨木为水仙根球,花蕾、花心皆是象牙雕成,花叶则是象牙染绿制成,湖石则是紫檀雕成。不说价值连城,也至少在千金之上。
还有屋顶雕梁悬下的琉璃宫灯,水晶为坠,映着烛火璀璨夺目。
而手边小圆桌摆着的兰花杯茶盅,薄如纸,莹如玉,脆如冰。隔着茶盅都能看清里边碧绿如春的茶水。
这屋里随便一件物事,拿出去换钱,都足够寻常人家吃喝数年,甚至一世无忧。然纵是高堂华屋,端木芬却时刻觉着如坐针毡。她在府中每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思量,每行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这半年,比之前的所有的日子都要难挨,若能早一日离开,便早一日解脱。
若要在这府再住三年,只是想,端木芬就忍不住打起寒颤。
“听说妹妹的针线活计做的极好。”赵令如不知甚么时候坐了过来,端木芬瞬时绷直了身子,却没听清她适才的话,只好端着一张笑脸,端起茶盅掩饰自己的迷茫。
陆萱坐在她斜对面,恰好瞧见她侧眸一闪而过的茫然,低眸一笑,起身走过来,亲热的揽了端木芬纤瘦薄肩,向赵令如道:“芬姐姐的百寿图做可好看了。我从来没见过恁精细的活计,比宫里上用的都好。”
“是么!”赵令如细腻如鹅蛋般的脸上满是惊叹,“得空,我可要好好瞧瞧。”
端木芬被她二人说甚是不好意思,未施脂粉的素脸微微泛红,“姐姐别听萱儿的,实在是三郎的稿子打得好,我不过是照样画葫芦罢了。”
陆萱瞅了眼还围着周又宜打转,赔不是的陆蒙,秀致的眼眸闪过一丝淡若云痕的轻鄙,“恁倒是,三哥哥的画,世人见了都赞好。他每每拿了去赠人,旁人都当至宝一般。”
周又宜听说,冷嗤不屑道:“他若不是陆家三公子,你瞧还有人捧他么!”
陆蒙也不恼,替她倒了杯茶,赔笑道:“我哪里及得妹妹,好在妹妹只在家里画几笔,不然我可是要愧死了,没脸见人了。”
“你们说甚么呢,我怎么听得三郎又没脸见人了。”外边三位长辈在闹讨二房的事,岳代兰不好插话,索性走进来和他们闲话。
诸人见她进来,都起身问好。独周又宜兀自坐着,抓了一小把松子穰托在手绢上,搓了外边的细衣,配着茶吃。
岳代兰媚眼往周又宜面上一瞥,笑着向陆蒙道:“宜妹妹还在恼你呀。”
陆蒙俊脸一红,捧了茶来,“嫂子吃茶。”
岳代兰掩嘴一笑,妙目在他二人面上转了几转,推陆蒙道:“你不用管咱们,只哄好宜儿就是了,不然觉也睡不实,饭也吃不香了。”她一句话,说得屋里的姆姆、养娘都笑了起来。
赵令如微不可见的皱了皱新月般的纤眉,赵家世代为将,其父赵普现任西北诸道都统制,再兼其母早亡,府中诸事皆是赵令如在打理。
故尔她最看重规矩,这般肆忌惮的调笑,于她而言确是有些过了。
岳代兰却没留意到赵令如淡淡的反感,取笑过他兄妹,又转头拉了赵令如的手,亲亲热热地问道,“妹妹在府里住得还惯么?短甚么、少甚么只管来告诉我。想吃甚么、玩甚么也来和我说……”
今朝周又宜在西院等了陆蒙一日,也不见他人影,心里老大不痛快,听了岳代兰这话,复勾起昨日的气恼,哪里还顾得口下留情。“昨日你还说府里不宽裕呢,向你讨几支金线,还要等你当了一匣子珠花才得……”
赵令如初来乍到,不明情况自不会多言。陆萱知道她的脾性,自己这会去劝,只好凭白地受她冷语,故尔也不多言。
陆蒙也不知前情,只愣愣地坐着,全不知她在恼甚么。
惟独端木芬开口嗔断,“一件小事,你掂来倒去的说了多少回了,分明十几岁的年纪,怎唠叨的跟个老姆姆似的。”
周又宜冲端木芬丢过一记冷眼,嗤笑道:“我只是好奇呢,莫非当了一箱子的嫁妆!”
她眸中的鄙夷无遮无掩,岳代兰脸色微青,嘴角却还挂着勉强的笑,嗫了嗫嘴,正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