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很早以前,那时我正被一个人捧在手心里宠得浑浑噩噩、热火朝天。
那时我根本不懂得当这一切失去时自个会是一个如何的自处,根本不懂得任何有时效的感情走到尽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也会去回忆那些好时候,回忆那个人他曾亲口对我许下它日封妃的诺言,回忆他将我拥在怀里、放在膝上温言曼曼的道着:“爱妃,你这双眼睛好似埋葬了万顷的春光,缠绵春溪、桃花十里。那是一潭比昆仑辰星还有清澈如许的水,看來只觉清澈无害、良善极致。殊不知,物极必反,那是清纯到可以勾人魂魄的地步……那不是凤眼,也不是杏眼,是典型的迷离桃花眸。朕初见你时,便是被这样一双眼睛所吸引。自此以后深深沦陷,挣脱不出,自拔无处。”
人是有着感情与神识的生灵,有些时候也会无聊到需要回忆來充盈。这样的回忆无疑是美丽的,所有美丽的东西你沒有道理去抗拒。
然而眼下这段旧事被那个人亲口说出,我的心却掺着血泪瑟瑟的痛,因为他是在将我打入冷宫前如是言出的。
皇上看向我的眸光已沒了温柔,因为里边儿失望太多,故而我不能知道眷恋还有沒有。他回忆着,慢慢徐语:“朕的生命里有过这样一个女子,她似一阵杨柳风、若一阵杏花雨般的轻轻走入朕的生命,头顶与肩胛笼着云岚,足髁之下倏倏悠悠踏着莲花……那是一个容貌至多算作清秀,但通身的气质使她看上去一眼就能冠绝群芳的女子……朕与她初遇时,她正被梅儿责罚板子,正当行刑的时候,朕刚好來到梅儿宫里看到了这一幕。朕免了她的责罚,她一抬头间,仿佛一枝颤颤的雨荷受到了雷雨的惊吓,香汗淋漓、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朕有一闪而过的怦然心动,便当即封了她为才人,赐她封号一个‘阮’字……”
我知道,若不是这局势再也不能回转,若不是他已对我极其的失望,他是不会在此时此刻有着这等感怀,这等好的耐性好的心思把我们之间的故事,念叨的徐徐缓缓,最后一次念叨给我听,也念叨给他自己听。
可我又能做什么?又能说什么?
我唯有谦谦的匍匐在地上,将一张面孔深深的埋下去,双手不动声色的攥成了拳头,心头滴血、无声饮泣。
我在他心里已是一个野心铮铮的不可理喻的女人,与这后宫里边儿一唱一和、宫袖掩馋的那些宫妃并无不同,再无不同……
那是在我尚被禁足的期间,在一天前,皇后忽然举办家宴,且皇上也十分给面子的御驾出席。
许是皇后尚念着我在锦銮的这些旧情义,又许是雪妃已死她也不愿再与我继续隔阂下去,就借了这个宫宴的由头奏了皇上赦了我的禁足。
原是好事,谁知又偏偏成了大大不好的事!
宫里的人一个个那眼招子都是长在头顶儿上的!见我一朝得势而今失势,于是那些与我有过节的、沒有过节却自个眼红着的,新仇旧怨借着这么个难得的聚集一处而齐齐都爆发了出來!
一群宫妃围着兮云拼命巴结,少不得便含沙射影的贬损我。而身份高出众人一截的荣妃时不时附和一二,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态度令我心头这簇火焰发狂的涨得疯高!
沒错,就是她们刺激了我,无论语气还是神情态度还是场景时宜都深深的刺激了我!我可以忍耐可以压制,但终究还是玉嫔并着荣妃那句话做了导火索,玉嫔讪讪的:“可是谁说的,丑陋的麻雀儿如何是个能飞上枝头的?自个不济事儿的很,偏生又去抗那注定下贱的命!啧啧,委实可悲的打紧喏!”
至此我已气不打一处,我还是学不会压制这性子,我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当真做得平稳成熟。但我还不至于收敛不住,不至于时时处处都恣意放任。
可是……可是兮云不语不言,竟对玉嫔颔了颔首噙笑微微!
她的笑意恰到好处,她面上还是那份仿佛带着面具的平和端然,她美惠贤淑寻不得一丝不稳妥处,她一切一切都做的行的那么那么顺势如此……只是兮云啊兮云,云姐姐,你如何能够当真黑了心的同她们一并这般的折损我?你怎么能够……我还在原地止步不前的念着你对我的那些至细微处的好,可你为什么却偏生要來断却我心底下对你残存着的这么些许无法割舍、无法扯断的薄薄温暖!
当真刺激到我的,其实就是兮云这行的端然和静、顺势如斯的一转眸、一颔首、一微笑。
一股戾气充斥着心扉冲开了心脉!我“腾”地站起來,就着这宫宴的好时机,当着一众宫人的面儿出席缓行,然后向皇上叩首行了礼:“陛下----”一唤之后挑起声息,我做了恶人,咬了下菱唇,发着狠的抬袖一指沈兮云,“妾身斗胆当着众人的面儿言出一事,馥婕妤她跟镇国辅政辽王有私情!”
一语出口,举座哗然。
是的,我拿着兮云的把柄,因我曾眼见着兮云与辽王的夜半幽会,我甚至不确定兮云她这般阴戾狠绝的害我沒了孩子,是不是就是因为她与辽王的幽会被我撞见,故她心生忧怕,故她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的搓搓我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