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想见到你,我此刻便不会这样好好儿同你说话了。”我沒给她难堪,却也仅限于此,我发觉自个不能同以往那样唤出她一声“云姐姐”,且我自身那份骄傲也不允许我对她的态度表现得太热忱。
我得宠时她在祝福我,她得宠时我却在怨憎她,突然发现我居然是这么这么的狭隘!但她彼时那些祝福背后,又是否沒有对我的怨憎?怕是一丘之貉,谁也,比谁高尚不了许多……
兮云霍然抬首,面眸略诧,想是沒察觉出我会如此作答。她一僵滞,后缓了缓神,竟显出鲜少见到的几分无措:“我,我去给你倒盏水來。”
“不必。”我抬指牵了牵她的大袖,原有的病态倒将我面上的寡淡显现的并非刻意针对,“陪我说说话儿吧!”
……
兮云告诉我,是皇上亲自去了后宫里那间隐蔽的陋室将我带回來的。后他又传了口谕召了皇后、容瑨妃一并过來且交代且守着我。兮云得知我被寻回的消息,她不放心,也过來看我。
兮云难道不是一个矛盾体么?她一方面从沒有退避过争上枝头成为凰凤的心念,一方面对我这个所谓姊妹毫不手软;另一方面却还在关心着我,为我挂着念。
这份恨意与情义,要我怎么安置?要我在她这种矛盾的心念中被包裹的怎样自处?我不知道,便也能抛却就抛却的刻意避讳了不去想。只希望,与她之间这道注定再也趟不过去的鸿沟隔阂,日后可别越演越烈、越扯越深的成了悬渊深壑……
当我问及皇上是从何而得知了我的处境时,兮云摇首,言道谁人也不知皇上是如何知道了我的事情、更准确无误的将我找到的。后宫本就风波诡异,关系千丝万缕,谁又说得清呢!
我就着光线阖了眸子假意养神。
皇上怎么知道,这件事情,跟安侍卫有关是必定的……自然是必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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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情浅啊!皇上并不曾因为我遭了此一劫难便对我转念回心、多怜几分。他依旧夜夜都宿在兮云的华夙苑里,而我再不曾见到过他。
起先我还多有感怀与不平,后來便也乐得享受这份清闲。
又休养了几日,身子骨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适逢昨夜下过一场雨,眼下夜雨已停,特有的尘泥芬芳混杂进四月温软的天风里,生出的韵致像极了江南水乡温存软欢的吴侬调子。我便突然想出去走走,突然想去……那承着我美好绮思专供于午夜梦回的故地走走。
便沒叫倾烟跟着,怕她牵心只同她说我是去御花园散散心。尔后一路走走停停,嗅着沁髓尘泥酥香,我來到了秀女宫后不远的玉华池。
因不是选秀的年份,秀女宫便空旷着,连带着它后面儿不远的玉华池也空旷萧索的很。
“簌簌”,隔着不远不近一段距离,我突地停步……
我原不苛求可以有些如何的奇遇,我只是想來看看这片孕育了我情感温床的缱绻之地,并未想到会在这里、会在眼下遇到他……心跳擂鼓,我忽地奔身疾跑过这一段仿佛铺锦着几重鲜花的距离,从他身后一下子抱住了他。
安侍卫冰冷的身体猛地一僵硬,是我的突兀带起了他下意识的反应。他是熟悉我的心跳的,正如我熟悉他的心跳一样,所以他很快便知道是我,后又渐渐在我的怀抱中变得柔软、温暖。
究竟是怀揣了怎样的心事,能叫素來敏锐的他这般迟钝,才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还好是我,若是正碰上不怀好意的刺客就此突兀扑上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不敢想。古來红颜误事,大抵就是类似这样得來的吧!
我只是哭,把这几日积蓄着的委屈与怨忿全部都发泄出來,涓涓泪波是神思寸寸的幻化,一任它们流淌放肆。
他沒有动,依旧背对着我任我搂着,身子也不曾因了我的哭泣而变得颤抖、亦或有更为直观的举止。须臾静默,只听他沉淀着声色缓一吐纳,欲止又言、欲罢又休不得,最终就变得温和而寡淡,其实那是遮盖不去掩饰不掉的苦痛隐忍。如此的他,只让我更感隐痛。
他喉结滚动:“他……对你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