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明事理的一位”?呵,话儿里意思还不是说我时今是同批留用的秀女中,地位最高的一位么!
我不知这筠淑女话里藏着什么真味,交集本就几乎沒有,也一时难辨出她的真心假意;不过面上那惺惺作态越是表现的真挚,便越是让我不由就生出了一些嫌厌的味道。
我起身莲步移行过去,对她虚扶一把,曼启唇:“我也只是个美人而已,至于评理儿做主的话儿,委实是说不通的。”复一颔首莞尔,“不过大家都是皇上的嫔御,若淑女心里有什么闭塞发闷的地方,但说无妨,我自是愿意帮着淑女一并分担。”
这是走过场的规整话,在后宫里必然得学会的与人“沟通”的套路。谁都识得。
她便不再多言,只是茕然了眸色并着声息哀哀长叹口气,旋即抬指卷起了左手腕部的宫袖。
一道约四厘米左右长的血色口子,猝不及防的显现在眼前。那伤口呈暗红色,已经结痂,但外边一层皮肉仍呈了上翻的势头,似被什么锋利之物所伤,现今仍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到当时的严重程度。
“这……”我蹙眉嗫嚅。这么一道有些狰狞的疤痕,出现在新雪般的一段肌肤上,确实刺目的很。
她敛了敛眸子,重以衣袖挡住伤口,嘴唇微嘟起,一口银牙却咬得恨恨:“还不是公孙酌鸢那个泼妇!”杏眼柳眉铮一下噙了嗔意,面色变化的着实快了些。
心念兜转,我抬睫小声:“酌鸢……韶才人?”边不住忖度,也大抵能明了个囫囵,“你腕子上的伤口,是被她给伤的?”
“可不便是她!”筠淑女眉心愈紧,后屏声须臾稳稳急绪,似乎不愿再多提及那伤疤一事,“她自认是被皇上给点中的,平日里待人接物具是刻薄的很!”声息愈冷,那气意尤盛,“我自秀女大选被留用后,便被分在了崇华宫里,跟她是一宫的。”于此鼻息冷哼,薄薄讥诮流转唇齿,“原以为同是这一批秀女,即便不求相互照拂那也该是融洽的紧吧!”柳眉一挑,目光泛起晶耀亮色,“谁知道呢,人家纹丝儿都不念着昔日秀女宫中那点滴情谊,仗着自己位居才人,可是比我们高了半品呢!呵,那一副吊丧劲头的……处处摆了高姿态的欺负人,真以为她自己是枝上的凤凰了不曾!”
我原在听她一字字指向酌鸢的诉苦诉怨,蓦一闻这“凤凰”二字,忙有意咳了几声予以警示。
筠淑女只是还不适应处于后宫该有的机变,人并不鲁莽。闻了我的一阵咳嗽后便也解过了意思,适时的缄默住。
方才她那一干叙述,我已然明白她此行的目的。她与酌鸢不睦,又知酌鸢沒少來找我的麻烦,便同我表了心意,期待日后可能会有所用到的相互拂照。那么想來她腕子上那划痕,也是曾与酌鸢发生口角时不慎被长指甲划破的吧!
唉……
公孙酌鸢到底不过一个才人,才人淑女之间区区半品差别罢了!碰上好性子的还会买她的账,若是似筠淑女这般的利落人,不吃她那套就是不吃她那套,收拾她又岂用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机筹谋?直接与她“招呼”上去她也半点法子都沒有!
但筠淑女此举,我却不知该如何应承她。深宫里最忌讳的便是行事冲动,凡事走走看看再下结论总是沒错的。
于是就淡着一张面孔少言语、多倾听。
后一來二去的闲话,她道出的无非是些对于酌鸢的不满,大吐苦水一番罢了。但她又聪明的将凡是都绕过了梅贵妃,她怕触了梅妃的眉头。
我心照不宣。
她的诉苦总得有回应,而一味的敷衍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又一阵,倾烟将微凉的茶汤撤了换上新的,至我眼前时,我借机递了一个示意的目光给她。
她不动声色的迎合着我回了神光一道,解了其中意思了然在心:“美人。”奉茶过后她便状似不经意的在我身侧侍立,行了个礼稳声道,“今儿还不曾去给容瑨妃娘娘请安呢,您看,这……”语气落在探寻上。
我佯装恍然大悟的一展眉心,复颔首对筠淑女笑得浅浅:“淑女你看,每日需去主妃那里问安的,耽搁了总是不好。”
波澜不惊的口吻,她足以明白我的意思。忙不迭止了絮叨在口齿里的闲话,面上似笼了歉意:“您看,是妾身糊涂,怎能耽搁了美人的时间,让美人失礼于瑨主子呢!”旋即起身又对我行了一礼,就此告退。
我噙笑温婉,唤妙姝出苑去送送筠淑女。她也不推辞,一行人便这么走了。
门轴转动的频率带起了扑入的穿堂风过帘,待那身影远去不见,我折了步子重又往主位处落座,将身体往后靠靠,闲闲然的品茶歇息。
近身服侍的倾烟持着不解的调子启口问我:“美人,瑨娘娘那边儿我们已去请过安了,方才又为何示意我择个由头将筠淑女送走呢?”
温温清茶在我唇齿间氲开袅袅余韵,心情豁然开朗。忽听倾烟如是问我,我便闲闲然的如是答:“宫里是非多。”转眸扫倾烟一圈,“她诉苦水的言及到了韶才人、甚至还牵扯着梅贵妃。如是再往下说,难保不会引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