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参的结论是:我国的战争潜力有限,补给线过长,战争扩大化与长期化,将对我国脆弱而不成熟的政治结构和经济体系,造成不可挽回的瓦解。”
“为避免局势继续恶化,总参认为应修订当前的战争指导方针,放弃已经不切实际的东守西进、中德会师总战略,改而遵循以下方针:帝国不必与德国捆绑到底,但应保持积极姿态,诱使德国尽可能长时间地继续牵制协约国兵力,同时以扶持赤党发动世界革命来扰乱协约国民心,一旦德国垮台,则以绝对国防圈消耗协约国兵力与士气,促成政治终战……”
顾英扬只顾低头念稿子,刘千桦干脆将目光转回杨正金,只见他那佛像般的姿态之下,隐隐浮动着一股胜券在握的霸气,心中不禁碎念起来:“原以为是二比二,胡克跟莫宁站在我这边,杨张两大领袖装模作样玩中立,看这架势,莫非逆转成了四比零……”
感应不到女皇陛下的不安,顾英扬还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念稿子:“为应对新的战争指导方针,总参提出如下对策——”
“第一,军事上:取消欧罗巴远征军计划,以既有兵力对东欧、南太、西亚以及东非方面保持压力,伺机发动局部进攻,制造有利的战略态势,为绝对国防圈之设置,以及机动兵力之储备,争取时间,同时弥补德奥等国对我之信心。”
“第二,经济上,将军需优先的体制逐步转换为国力培植优先的体制;巩固绝对国防圈之内各条主干交通线;确立帝国与东亚核心盟国的长期自卫抗战态势……”
“第三,内政上:重开国会以作咨询、谏言机关;取消部分国内行业的特经营权,占领区的部分投资与贸易向中小企业公平开放;设立直属战时经济委员会的特别调查组,严打囤积居奇,同时皇室与勋贵带头执行配给定量;停止农村的一切无偿征用与国债摊销,设立直属宪兵司令部的特别巡查队,严打为祸乡间的土豪恶霸;严格限制企业利润率,制订最低工资与最高工时标准。扩大强制劳动保险范围……”
“第四,外交上,加强同当前亚洲各盟国的政治联系,加快占领区的自主政治建设,严肃驻外部队之军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适当改善盟国与占领区的民生……力图在王道主义、民族自决的基础上,以瓦解西方在亚洲的殖民秩序、确保我国在绝对国防圈内的经济利益。为实现和平之总目标。”
顾英扬念到这里,总算又抬起了头。这次他注意到了刘千桦投来的异样目光,心中不禁一沉,下意识地合上文件夹,左右点点头:“下面还有作战指导、军备生产、指挥系统改造等方面的内容,比较琐碎,我就不照念了。所谓纲举目张,后面这些内容都是附属在前面的总方针之下,还请皇上与各位元老先对上述总方针予以评判。”
去年八月事变(又称“八二政变”)之后,经集团决议。原总参谋长刘百良被暂停元老资格,从这以后,正式名号为“枢密院”,通称“五元老”的幕后决策机关,实际上只保留了四位元老,也就是在座的总理大臣杨正金、内政大臣张志高、国防大臣胡克,以及司法大臣莫宁。
从先帝驾崩、女皇登基。直至八月事变之前,五年间,帝国一切军国要务,一律先由枢密院即五元老审议通过,再象征性地召开御前会议予以核准,未经五元老“建议”。女皇甚至无权自行召集御前会议。
自八月事变以来,枢密院的权力被大大压缩:战时大本营以及内政、经济、外交各委员会,全部改为直接向女皇负责。
此外,女皇通过宫内厅事先协调,可自行召集任意主题的御前会议,只有在涉及最高战略决策以及集团内部事务的时候,枢密院才有权与女皇共同决策。
即便如此。除了私属势力几乎被连根拔除的刘百良之外,枢密院其余四位元老身后那一张张苦心经营、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还是让刘千桦不得不有所顾忌。于是一边拿出诚意用义理感召,一边不惜代价做政治交易,期望这四位权势遮天的重臣连同他们身后的庞大势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自己手中最有力的棋子。
然而,今天会场上的诡异气氛却让刘千桦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莫非这一年来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场精心排演的话剧?
不过,即便如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别无选择。
或许,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杨总理,总参的提案,你有什么想法?”
杨正金侧身朝御座点了点头,十指交叉在桌上,嘴角泛起挑衅性的微笑:“作为内阁总理,我并不认同总参的判断,在我看来,想要避免战争扩大化与长期化,确保帝国立于不败之地,惟一的出路只能是中德会师。”
没等顾英扬开口反驳,杨正金话锋一转:“比起这个,皇上这段时间日夜操劳,凤体欠安,以致屡次昏倒,着实令臣等忧心。老臣以为,不如先召皇储入京摄政,皇上到外边好好疗养一段时间,至于朝中要务,由摄政王殿下与臣等议决之后,再行呈报御前。”
话音未落,顾英扬立马跳了起来:“杨总理,你这是在逼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