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城外,数万叛军进退维谷。进,莱州不可破;退,登州已失。所谓前没有出路,后没有退路,便是此间数万叛军最好的写照。
没有出路还是其次,更糟糕的是没有粮食了。
叛军的粮草都是从登州运送而来,除此之外就是对乡野进行劫掠(此部分所得有限),几万人聚在一起,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的粮草惊人。
最后一次粮草供给就是孔有德从登州增援而来那次,本以为可用诈降诓下莱州城,所以孔有德带来的粮草也不多,只够用半月的,并且就是他想多带也没有,登州城内也没那么多粮食。就是有,也不能全带来,一来运输不便,二来城内还有好不容易抢来的女人和家属呢。
诈降的事情从年前谈到现在,该表的诚意都表了,原以为这次一定能够骗动刘宇烈和高起潜,成功诈下莱州城,谁知谢琏、朱万年死脑袋,一个咬舌自尽、一个在城前自殉,奇兵夺城又告失败,现下更是连老窝登州都丢掉了,这一下几万人何去何从,还真是愁死了孔有德和李九成。
军心已经大乱,叛军的主力乃东江辽兵,大部分辽兵的亲属都在登州,又知自己陷于绝地了,除了那些一心要死拼的亡命徒,大部分开始考虑是不是另选明路。一些军官甚至开始私下派人回登州向明军约定投诚,而士兵们的做法则直接干脆得很趁夜离营跑了。
叛军势大,一路横扫时,上下自然一心,说齐心协力也不假。可一旦连遭挫败,又被人端掉老巢,换谁都要静下心来想想这条黑路是不是值得一头走到底。
现在叛军还有几万人马,能战之兵也有一万多,也不是真的一触就溃,所以现在和官军接触投诚算是最好的时机,要不然等官军几路合围上来再要投诚可就不值什么价钱了。
作为骨干的东江辽兵都不稳了,那些附从的乌合之众更是可想而知,从登州失守的消息传来到今天,已陆陆续续跑掉了数千人。眼看再这样乱下去,不用明军打,自家就要上吊抹脖子,孔有德和李九成、耿仲明三人急了眼,连忙从军中抽出尚能忠于他们的嫡系驻在大营外围,把那些不稳的兵马困在中间,并且杀了几百个逃兵震摄人心,如此强压和恐吓下,才算把阵脚给勉强立住。但营中形势却又如**般一碰就燃,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锅就沸腾起来。
负责粮草的军需官是孔有德的小舅子,他可是不止一次到孔有德、李九成面前叫苦了,说营中的粮草顶多再撑几天,到时,几万人可是一粒粮食也没有了。是进是退,还得请姐夫和大帅早点拿主意才是,不然,可真是大难临头了。
李九成如何不知断粮对叛军意味着什么,按他的本意,得知登州失守那刻,大军就应立即回师登州,而不是再在这莱州城外枯等。拿不下莱州不要紧,要是没了登州,那可就真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了。
毛承禄也主张立即回师登州,但孔有德和耿仲明却主张按兵不动。准确的说,不是按兵不动,而是真的受抚。
孔有德手中还有一张牌,那就是钟福和邓伯两个太监。
“仗不能再打了,眼下唯一能保全大伙性命的也就是真降了,好看的小说:。”
孔有德力主立即投降,耿仲明对此没有意见,没了登州支撑,耿仲明知道这场叛事就算结束了。现在可不是当日孔有德在吴桥起事那会,凭着八百人可以纵横北直隶,把北直隶、登莱、山东三省的兵马打得望风而逃。
那会,占了个出奇不意,也欺得都是软脚虾兵,且决断迅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没那么多瓶瓶灌灌好顾虑,说走就走,说打就打,皱不得半点眉头。眼下,却哪里还行得如此爽快事。
据那些从登州逃回来的家属说道,打进登州的明军打得是锦州的旗号,领军的是锦州参将施大勇。
施大勇是谁,一众叛将都是qingchu不过,不说他在大凌河、锦州和东虏血战死拼的悍勇,就说沙河和小官庄两战,锦州军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都是让人想起都后怕的。
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他们都是辽兵出身,自然知道关外辽军的厉害,现在又吃了施大勇锦州军的大苦头,自然不愿意回师去碰有锦州军守卫的登州城。
投降,就地投降,刘宇烈、高起潜、林起泰,不管是谁,只要愿意受降,就立即投降!
孔有德决定真的投降了,李九成也答应了,耿仲明没有意见,毛承禄虽说另有想法,但也不敢和孔有德对着来,只能打着走一步看一步的算盘了。
然而让孔有德又想哭又想笑的事情发生了,这一次,没人相信他真的降了。
钟福和邓伯如惊弓之鸟般,朱万年被砍掉脑袋的尸首和谢琏嘴中喷出的鲜血早吓得这两位公公再也不敢提一个“抚”字了,所以任凭孔有德如何表态,如何劝说他们,二人的脑袋都是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半点替他们去做说客的念头都没有。还不住的求饶,要孔有德他们别再将他们当猴耍了。
李九成火了,拔刀假装要砍了他们,可这两公公愣是硬气,竟说什么死亦死,在天子那边总算是忠心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