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祖爷的训诫你可还记得?”
“奴婢时刻不敢有忘。洪武十七年,太祖爷命人铸了一块‘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的三尺铁牌,高悬在宫门里。成祖爷迁都时,把这块牌子带到北京,立在乾清宫旁的太监值房。”
“你记着就好。朕当年被困五城兵马司,你拚死报信,朕心里也记着。但朕不能徇私,救驾是救驾,贪墨是贪墨,不是一码事儿,此事若是坐了实,可别怪朕翻脸无情!”
曹化淳叩头道:“万岁爷,奴婢若真有此事,哪里对得起您老人家的奖掖爱护之心,不必您老人家动嘴,愧也早愧死了。但奴婢看此事实在蹊跷得很,温先生身居首揆,却跟那些台谏官一般,只凭一些风闻,便急急忙忙地入奏,大违常例,似乎此事与他有莫大干系。奴婢请旨,彻查清楚,一则向万岁爷交代明白,二则也可洗清自身。”
崇祯沉思片刻,才点头道:“也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四处惊扰。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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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化淳回到东厂,与手下太监王之心商议,派档头、番子扮作各色商贩、郎中、术士,温府四周查探,监视跟踪出入温府的所有人员,随后亲往司礼监拜见掌印太监王德化,请命到内文书房调出批红的张汉儒疏稿,命中书抄了带回。王德化虽然对曹化淳有所不满,但这事关系外朝弹内,却不能不做出内廷一心的态度来的,不然,怕就要有人说闲话了。
那疏稿洋洋万言,罗列了六大害五十八条款罪状,逐款细看,不知如何辩驳,曹化淳绞尽脑汁,反复翻看疏稿,累得头昏眼花,不住地用湿手巾敷脸拭汗。日落时分,档头來报:“两乘凉轿径直抬入温府去了。”
“轿中是什么人?”曹化淳登时來了精神。
“轿帘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分明,但听进门时问话的口音,属吴语无疑。”
“走!”曹化淳换了便服,快步出屋,带了几个便服的档头直奔温体仁的府邸。
温府所在的石大人胡同因内有权臣石亨的赐第而得名。天顺年间忠国公石亨大将军因夺门之变,拥戴英宗复辟,而权倾朝野,被赏赐了这套豪宅,宅子在胡同北面,几乎占了小半个胡同。温体仁做了首辅以后,将石亨旧宅买下,修葺翻新,改作府邸。
曹化淳命随身的几个档头在胡同里的茶摊上吃茶,独自走进斜对面的一家卤煮火烧小店,叫了一碗热腾腾的卤煮火烧,用宽沿的凉帽遮了大半个脸,边吃边朝对面巡看。暮色之中,温府里的高大榆树、槐树蓊蓊郁郁地挤满了庭院上空,树叶上不时闪烁着金色的余晖。将近定更时分,温府的左角门吱呀一声开了,出來两乘青布小轿,朝西南快速离去。
不等曹化淳示意,两个档头已快步跟上,若即若离地随在轿后。曹化淳付账出店,随后追赶。半个多时辰,两乘轿子穿过前门大街,拐到一条胡同前,轿上下來二人,打发轿子回去,一人接过灯笼,一人抱着一捆东西,蹙身一前一后地进了胡同。
胡同黑黝黝的,格外幽深。曹化淳小心地在胡同阴影里跟随,借着灯笼的微光,发现这个胡同宽不过一丈,弯弯曲曲,有死弯、活弯;有直弯、斜弯;还有弯连弯,竟似迷宫一般,沒有前门大街车水马龙的喧嚣,极为僻静。
二人在一处略高的门楼前停下,持灯笼人上前轻拍两下门板,黑漆大门开了一个缝儿,探出一个脑袋,问候道:“老爷回來了,少爷刚才还念叨呢!”
“嗯!”那人打了几个酒嗝儿,将怀里抱着的东西交给迎出來的家奴,招呼道:“汉儒,先到书房,想必小犬还在惦念着。”
二人提着灯笼进去,家奴将门严实地关好落栓。曹化淳一挥手,那几个档头、番子纵身跃入院子,悄悄开了院门,曹化淳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此处是一个不大四合院,北面三间正房,东西两处厢房,庭院中花木扶疏,一时间也分辨不出都是些什么花草,只闻到一股蔷薇花的甜香。
曹化淳看西厢房内灯影幢幢,花窗下正好有一架葡萄,长得枝繁叶茂,闪身在葡萄架下,果然听到有人说笑声,正要附到窗前细听,忽听一阵脚步声,急忙隐住身形,却见那家奴烹茶而來,进了屋内,片刻即出來,原路回去了。
曹化淳等了半晌,四下寂静无人,才从葡萄架下钻出,贴近花窗,只听一人说道:“履谦兄,还是你心思缜密,竟找了这等僻静的所在。”
“这九弯胡同曲曲折折的十三道弯儿,宽处一丈有余,窄处才容一人过得,平常人都不耐烦走,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说话做事也方便些。”
曹化淳轻轻浸破窗户纸,见屋内坐着三人,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一个档头附耳低声道:“督爷,那高胖长髯的汉子叫陈履谦,消瘦微须的叫张汉儒,那年轻后生是陈履谦的独子。”
只听那年轻后生不胜艳羡地说道:“温阁老何等尊贵的人物,竟如此礼贤下士,在府上留爹爹、叔叔吃饭,这般的荣耀晚辈不能够躬逢,实在可惜!”
“贤侄,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