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沉,夕阳中的昭阳宫有一种凄艳的味道。宫门外,马车已经备好,车夫眼睛微阖,做着远行前的休憩。
“皇叔,你……”墨楚攸欲言又止。
墨楚隽摇了摇头,“我心意已定,你也不必再劝了。”
“皇叔可以仍旧住在宫中,朝政上攸儿若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找您商量。为何非要离去?”
墨楚隽笑了笑,“我为墨楚操劳半生,是时候让我歇歇了。最后这段时光我想看看墨楚的山山水水,或许还会去萧国。”
听他如此说,墨楚攸心中伤感,抬头时他已然离去,背影有种萧瑟之意。
柱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痴痴望着青布马车离去,眼中一抹幽怨,一抹自哀。
墨楚攸走上前去,却不知怎么安慰,“你……”
碧柔笑了笑,有些凄然,“他竟是这样狠心,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讲给我。”看墨楚的山山水水,去萧国,还不是为了那人……
他,一直都相信那人还活着啊。
“你不要难过,皇叔有嘱咐过,让我好好照顾你。”
“攸儿,你还是不会说谎啊。”碧柔苦笑道,“他生性冷情,怎会想到让你照顾我。罢了,我上辈子定是欠了他的,所以要用这辈子来还。呵呵,我怎会让他就这么走掉,天涯海角,都要跟了去!”她转头,眼中现出温柔之意,“攸儿,我也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你不愿娶白彝王之女为妻,舍弃皇叔为你铺下的棋子,定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祝福你,能早日找到她。墨楚交予你,我和你皇叔都很放心。”
墨楚攸点头,望着她转身,骑上早已备好的追风马,心中只觉无限失落,一天之中,他成了墨楚的新皇,也是一天之中,生命中至亲的两个人离开了他。只听“唏律律”一声马嘶,再看时,就只见她白衫的衣角消失在宫墙拐角,再也望不见了。
墨楚希灵帝一生未曾立后,身旁只有一位妃子,名曰楚碧柔。楚妃生于墨楚世族大家,自小与希灵帝青梅竹马,是总角之交,虽为女儿身,但博闻强识,思谋远虑、见识胆量都不弱于男子。希灵帝还是王爷时,两人虽未定亲,但情投意合,结成连理已是迟早之事。
墨楚史书上对希灵帝这位妃子的记载在午楼兵变一节是极端模糊的,几乎是一笔带过,“碧柔被父族囚禁内厢,后帝破叛军,登基时立其为楚妃。”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那时的楚碧柔并未被囚禁,而是同父亲廖拓一同起兵,和墨楚翎一起对抗当时还是王爷的希灵帝。昔日情人反目,希灵帝感伤之余也有深深的疑惑。东陵皇七皇子墨楚攸被追杀坠崖后,这种猜疑埋得更深,两人的心也是愈来愈远了。
楚碧柔半生在心爱之人的猜忌中度过,心中无奈,却也知道即便两人后来如何亲密,那颗看不见的芥蒂仍旧存在,胸口相贴,心却越来越远。可是,若再重来一次,她仍旧不知道该怎样抉择。这一生,她半路倒戈,既背叛了自己的亲人,又失去了至爱之人的信任。于她,是何等不公。
不过,她不怨他,楚碧柔想,她只想伴着他,陪他走过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一起笑,一起痛,一起快乐,一起悲伤。爱至深时无怨尤,现在的她只想尽快找到他,他若不离,她便此生不弃……
慕容狄进宫的时候抬头望了眼天,天边一抹残阳烧得正艳。李公公催的急,他淡然一笑,随他走进紫韵宫。
“您自个儿进去吧,老奴先行退下。”李公公行了一礼,望他一眼,转身寻来路走了,已显出老态的身形转过回廊,看不见了。
小黄门通传的声音响起,不多时,里面语声轻软,“快请进来。”
这熟悉且陌生的声音依旧能拨动心弦,慕容狄心头泛起百种味道,口中却是:“谢娘娘。”
孟茵坐在主位,一袭绯色水娟罗衫,手腕上拢着串紫琉璃香珠,巧笑倩兮,美目流转。
“赐座。”她微启丹口,朝他笑着说。
慕容狄却只是站着,似乎没有听见,他望着她发间,目中神色复杂,心里更不知是何滋味。
那枚珊瑚簪斜插在她如云鬓发上,鲜红似血,与绯色罗衫相应,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慕容将军要站着跟本宫说话么?”孟茵笑,素白纤手轻掩红唇。她挥了挥手,身旁宫女太监皆退下,只留他们两人。
等到宫门关上,孟茵收了笑容,凝眸望着慕容狄,叫了声:“狄哥哥。”
这声狄哥哥时隔三年,自从她入宫便从未再这样叫过他。
多少感情纠结都被这声“狄哥哥”唤醒,慕容狄叹了口气,道:“阿羽,这些年你可还好?”
“不好,”孟茵目光转而变得凄然,“怎么会好,表面上别人看我风光无限,笑容如花,觉得我意气风发,不知有多快活,狄哥哥,难道你也这么认为?”
“当年我本该阻止你入宫……”
他目中满是悔恨,孟茵看到,嘴角弯起一抹笑容,起身走到他身旁,为他倒了杯茶,“狄哥哥不必自责,这些年你我见面虽少,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