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线探入了一个冥冥渺渺的所在。
初始,只觉得此处皆是虚无,没有颜色没有景物没有感情的变化。弦线宛如一点柳絮,飘飘悠悠,什么也触及不到,心镜上一片阴晦迷蒙。
“此刻此境,我不再是林飞,不再是探入奎土精神核心的异念。我就是奎土,奎土就是我。”我守神默思,弦线不住摇曳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
“轰!”
明明没有任何声响,我却感到四面八方传来潮水般的轰鸣声,似希声大音,无形无质,又无处不在。
紧接着,一缕光芒乍现,顷刻照亮天地,斑斓的色彩像烟花般喷薄倾泻,纷纷扬扬,洒满四周。
空间渐渐生出奇特的质感,层层叠叠铺砌,远近高低相错,无数玄妙瑰丽的景象精彩纷呈,流光闪烁。
“哗哗哗。”轰鸣声越来越响亮,化作有形的波涛声,碧蓝色的海水从每一个角落涌出来,巨浪排空,水气升腾,汇聚成无边无际的海洋。
澎湃的浪潮淹没了弦线,我盘坐在帐中的本体顿时感到一阵窒息感,俨如自身被海水没顶,无孔不入的水流渗透全身。
我不惊反喜,这说明我已经真正进入奎土的精神核心,双方意念相合,并以我的弦线为主导,并未遭到奎土的排斥。
海水卷住弦线,滚滚奔涌,跌宕起伏。又过了许久,我突然觉得遍体生寒,神念僵冷,弦线竟然陷入了晶莹剔透的冰层里。
顺着冰层向外瞧,赫然是一座雄伟壮丽的冰山。冰山屹立在大海中。大部分山体藏在深不可测的海水中。只余尖险的山巅浮出海面。
弦线恰好冻结在海面下的山腹中,难以动弹,我感到身上越来越冷,血肉渐渐麻木,心镜上居然凝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我心知。寒冷只是精神上的错觉,是弦线传入本体的感知。魔刹天气候如此炎热,本体又迈入知微,寒暑不侵,水火难伤,区区冰冻算得了什么?
但偏偏这种感知如此真实。以至于本体难以忍耐,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牙齿咯咯作响,血管里的血液也似被冻住了。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冬雪皑皑的洛阳,我蜷缩在冰冷的巷角。衣不蔽体,浑身哆嗦。
一念及此,杂念便生,心镜猛然颤动,乱象纷呈,无数念头此起彼伏,扰乱心神。就连深藏在我精神核心内的魔种也蠢蠢欲动。
我顿知不妙,想也不想,毅然切断弦线,神识风驰电掣般从奎土的精神世界深处退出,。“哇!”神识反噬,我口喷鲜血,脑海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奎土霍然起身,抱住头怪叫道:“头好涨啊!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咦?我什么时候当过乞丐了?怎么是人类的城镇,难道是红尘天?混蛋,小小一个凡人竟敢用脚踹我!”
这是弦线在奎土的意识中溃散的痕迹。残存了几许我的杂念。我连忙宽慰了奎土几句,表明这是施法的不良反应,才哄得他安下心来。
“魔主大人,到底能不能治好我啊?我是个实在人,您可别耍我。”奎土咕哝道。他瞥见沾在地毯上的血迹,表情惨淡,“您看看,我都被治出血来了。”
我面色一僵:“这是本座的血,你这不知好歹的浑货!”
奎土一愣,看到我嘴角残留的血渍,干笑几声:“一点点血而已,何必计较你的我的,有损魔主大人的气度。咱们接着来吧,我的血随时准备为大人流。”
我又给奎土服食了几颗安神的丹丸,自己又调息了半晌,等到心镜明照,神识完全恢复以后,才继续施术。
帐幕外,万籁俱静,夜风轻拂。正值子夜,偶尔可以听见士兵换岗时铁甲摩擦的声响。
我莞尔一笑,如今位高权重,法力通天,执掌大军,美人倾心,可谓攀上了人生最得意的巅峰,何必再计较那一段阴暗落魄的日子?对心镜而言,无论是春风得意,还是颠簸流离,都只不过是一层镜光罢了。
思及此处,心胸又是一阵豁然,心镜也恍惚透澈了一些。我驱动弦线再次探出,深入奎土的意识。
这一次,他观想出了一只烤得金黄的香喷喷羊腿。这和上次的双翼灰狼并无本质区别,只要蕴藏奎土的念头,弦线就能缠绕其上。
一切如同先前,奎土的精神核心化作了波澜壮阔的大海,海中冰山耸立,弦线依旧冻结在冰层深处。透过弦线,阵阵酷寒传至本体,仿佛赤身**地躺卧在冰雪中。
“听好了,奎土。你我一体,念化冰蚕。”我沉声喝道,弦线退居辅位,以奎土那一点微弱的精神波动为主。
奎土应了一声,弦线不住抖动,扭曲摇摆,慢慢变化成一条雪白的冰蚕。冰蚕生活在魔刹天东北的天霄雪山上,以千年玄冰为食,最耐奇寒。我以弦线化作此物,果然不再觉得寒冷,本体的冻僵感立即烟消云散。
冰蚕钻透冰层,灵巧自如地穿梭在冰山中。奎土微闭双目,躺在地上像冰蚕般轻轻扭动,样子十分滑稽。
无论冰蚕如何游走,总是钻不出冰山,似乎冰山无时无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