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阑头也不回,平静的打断了常俞的话:“就像是三太太说的,凡事有先后。既然你已经订了婚,我自然是不能横插一杠子。不管怎么说,玉娘是无辜的。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就不顾她。再说了,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所以就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说完这句话,沈玉阑抬头看向沈峻之,再度开口:“父亲,请您收常俞为义子吧。”
沈峻之这一次,终于从沈玉阑面上看到了波动。虽然声音依旧平静,可是璀璨的双眸却是已经蒙上了一层蒙蒙水汽。
沈峻之心里顿时一疼一软,随后就便是干脆的应了:“也好。不仅如此,我再干脆做个媒人吧。将来常俞成亲,我是要作为媒人去喝杯酒的。”
沈峻之是什么人?脑子一转后,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如此一来,常家的人带着官媒上门来,也有话可以遮掩过去了。只说,常家是想请他做个媒人罢了。这样一来,可算是有头有脸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面子,更是为了沈玉阑的清誉——不然别人该怎么猜测?只怕都是要议论一回的。
“恭喜父亲喜得义子。我院里还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稍后再来给父亲道喜。”沈玉阑一欠身,说完这番话后便是干脆果断的转身就走。步子从缓慢,到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大步流星的飞奔一般。
常俞似乎此时终于从惊愕中回神,下意识的就去追沈玉阑——“玉阑——”
沈峻之咳嗽了一声。
顿时郭氏就起身拦住了常俞,而常老太医也是一声轻喝:“还不给我坐下!”
常俞一顿,身子僵住。提起的脚,却是再也迈不出去。追么?怎么追?舍弃常家,不顾一切么?常三爷常三太太他都不在乎,可是常家还有常老太医和常敏,还有别的人。
他没办法舍弃,所以,常老太医一声轻喝,顿时仿佛一坐大山,直接就拦在了他的去路上。
如果说,常老太医是一座大山。那么,沈玉阑方才的那一番话,就是一群大山,那么重重拦在了他面前,让他望而生畏。让他看不见半点希望。
常俞坚持的理由是沈玉阑。是沈玉阑那一句“我愿意”。可是如今……连沈玉阑都不再坚持,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坚持去追逐?
常俞觉得,头上的天,晦暗了,崩塌了。所有的光源……都熄灭了。一瞬间涌来的,全是毁天灭地的绝望。
郭氏朝着常俞微微一笑:“快坐下,让我好好瞧瞧。”笑容背后,却是又隐隐有一丝丝的失望之色。
常俞几乎是失魂落魄重新入座的。
常三太太微微舒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再担心的。和沈家结亲不成,而秦玉娘和常俞的亲事也摆在了明面上,常家是断然不会再悔婚的。
其实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有心思多说,所以不过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话之后,沈峻之便是直接道:“认义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改日我们再行礼就是了。今儿我还有事,就不多留诸位了。至于你们常家自家人结亲的事儿,我也就不过问了。”
这话说着是颇有些不耐烦和不客气——事到如今,沈峻之还真想不出自己为何要对常家人客气。若不是撕破了脸太难看,沈峻之是恨不得直接将人赶出去的。
说完这话,沈峻之便是吩咐郭氏送客,自己却是起身就走。
郭氏起身,朝着常老太医施礼:“常老太医,您请吧。”
常老太医颤巍巍的起身,常三爷忙去搀扶。常老太医却是一把甩开了。
常三爷不敢再上前,只得看着常老太医强自挺直了背脊,缓缓的走了出去。
常俞几乎是失魂落魄的跟着。
官媒自然是落在最后,整个人都是缩着,似乎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一般。
郭氏一把拉住官媒,在她耳边低语:“这件事情若是能传出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官媒一颤,只差没跪下去,却也是连连点头应诺。
郭氏这才放手。
一行人出了沈府,常老爷子一把推开常三爷,拉住常俞,“你随我一同乘车。”
常俞微微回过神来,忙扶着常老爷子上了马车。只是人虽然动作着,可是却也看得出来,魂魄是不在的。双目空洞无神的样子,让人看了,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一上了马车,常老爷子便是长叹一声:“天意,天意!我常家……毁于妇人手也!”说完这句话,竟是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都是仰倒了过去。
常俞蓦然一惊,总算是彻底回过神来,忙扑上去:“祖父——”又想着转头叫车夫停车去医馆。
“不许声张,回家去。”常老太医挣扎着拉住常俞,艰难嘱咐。
常俞不敢违拗,只得照办。不过幸而他早就开始行医,又深谙医术,所以只是短暂的惊慌之后便是镇定下来,忙探手替常老太医诊脉,继而又替常老太医揉按紧要大穴。
而其他人,却是丝毫不知情。
沈家。
沈玉阑一路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