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云起别院再次成为苏软的牢狱,但这次有某个烂醉如泥的家伙与她同囚一处,她不再是一个人。
四更时分,天朗仍然不醒,就连腰间被上了条沉重的铁链,也浑然未觉,那铁链据说叫什么金丝八宝镇妖索,名字狗血且严重不切实际,苏软端详了半晌,也看不出哪里算金丝,哪里算八宝,只那么黑黢黢冰冷冷的一条,上面刻了些符咒般的朴拙花纹,但莫伤离说,此物能锁得住天下所有的妖魅。
莫伤离说绿腰倦是王朝历史最悠久的青楼,朱颜和那些活色生香的女孩子数百年来不停地变幻着形貌,却从未离开过那个地方。
莫伤离说“忘乡”是他很久以前从家中带出来的酒,无论人鬼妖魅,只消三杯,便都会醉得忘却来处去处,不知今夕何夕,但,那真的只是酒而已。
莫伤离说离魂之术极其危险,所以他会尽一切力量帮着苏软回到她的身体,因为没有了身躯的小软软很让人心疼,最主要的是,没有了灵魂的异世之心,敲不开那尘封已久的洪荒之门。
从鲲州闹市到云起别院,莫伤离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絮叨着,苏软却只是守着昏睡的天朗,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出神,直到他说得无趣,有些郁闷地闭了嘴,她才轻声道:“我累了。”
话说出来,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个魂魄……但,真的累了。
莫伤离的眼睛里闪过些莫名的黯然之色,却仍是妩媚地一笑:“你的小楼还给你留着,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我哪里也不去。”苏软俯视着身边被锁住的那个人,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柔淡的阴影,“他在哪,我就在哪。”
莫伤离忍不住四下里看了看——云起别院的地下监牢,石壁铁栏,固若金汤,倒是足够宽阔,也还算干净,但没有床被、没有桌椅、没有任何必要的生活用品,只一盏油灯在墙壁上昏黄摇曳,居住条件实在是不怎么样,好看的小说:。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他皱了皱眉,“……三天之内,他不会醒,而我也犯不上伤他,你又何苦在这死守?”
“反正我现在也不能算是人。” 苏软没精打采地抬起头,“怕我跑了么?你可以再找一条什么什么索,把我也拴在这……那些变态的东西,你家多得是……”
“我怎么舍得栓你,疼你还来不及……”莫伤离脱口而出,可能自己也觉得有点亏心,于是干笑两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也罢,你喜欢在哪里就在哪里,我可是要回去睡觉了……”
说着起身,袍袖飘飘地走了。
整个监牢顿时安静许多,没有守卫,没有狱卒,甚至连牢门都没有锁上。
因为对于一个妖魅和一个魂魄来说,所有属于人间的桎梏,都是多余的。
天朗翻身,换了个极舒服又极荡漾的造型,继续深入醉乡安稳处,苏软怔立片刻,忽然有些欲哭无泪。
她并不纠结自己的处境,一点也不,所谓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倒霉到极处,也就习惯成自然。
但她不能不在乎这睡神。
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坐下来,皱了眉,开始想逃出去的办法,虽然这几乎是徒劳的,但却必须如此。
如果她还是肉身,有血有肉,她会拔下发簪抵住胸口,即便血溅五步,也要强迫莫伤离放了天朗,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没有。
又或者她可以像个游魂那样从这监牢中飘出去,飘到龙府大宅搬救兵……但以莫伤离那孽障的变态程度,岂能发现不了,发现了,恼了,毁了天绯的身体,一切都将会万劫不复。
要不,背着他跑?
……
“别想了,你那个脑袋也能想事情?我看着都头痛。”身后,天朗不咸不淡地开口。
“想不出也得想想看,难道坐以待毙?!”苏软没好气地反驳。
“你能想出什么,无非是拖着我跑之类的……”
“闭嘴!这还不都是你害的,别给我捣……”悚然住口,触电般跳起来,回身,双眼圆睁地望着那个半分钟前还睡得六亲不认的妖孽,像只受了惊的小猫。
天朗大笑:“怪道天绯提起你时,总说那傻子如何如何,却又拼了魂飞魄散也要护着你,今天总算见识了,有这样好玩的傻子,我也舍不得让你死呢……”
苏软无语,这人没醉,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为什么,总觉得怒火满胸膛?
“你刚才是装蒜?”
“我说过,喝酒曾经差点要过我的命,而我是个很长记性的人。”天朗懒洋洋地半坐起来,黑发如水,飘然散落肩背。
“可你明明喝了。”
“障眼法而已,不如此,怎能骗过那只涂了半斤脂粉的蛇妖?”低头,开始研究腰间那条沉重的铁索。
“……蛇妖?”
“那所谓的绿腰倦,原本就是个蛇窝,隔了几十丈远都能闻到她们身上的腥气,但菜做得还是不错的,不要那些女子作陪,就是不想倒了本殿下的胃口。”
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