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裕等人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凛,相互看了一眼,徐裕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杨涵瑶抿嘴一笑,道:“记者这个行当看起来威风,却也最是得罪人。讀蕶蕶尐說網搞不好性命都有堪忧……”
众人呆住了,见到大家有些发白的脸色,杨涵瑶也当没看见,继续说道:“这世间总有那以权谋私者,图私利而损其他。记者一职,或许诚如诸位所说,堪为民间御使。何为御使?在染真看来但凡敢为良知公正言者皆为御使。”
“何为良知?何为公正?谋私着,其心不正,奸邪淤腹,行了那等不良之事总欲掩埋,不敢示人。而记者其职正是要将其揭露,让小人者之脏器曝于天下。他者欲将糟粕掩藏,尔等却要将其揭露,若换作是我等,可愿乖乖引颈受戮?”
徐裕等人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马上又说道:“我等习圣人言者岂会做下那等作奸犯科之事?”
杨涵瑶听了此话,微微挑眉望了几人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冷冷一笑道:“但凡古今大奸大恶者皆言自幼习得圣人言,学得圣人行。甚至整日将诸多道理摆放嘴边,可私下行得又是何等之事?诸位兄台,莫不是以为这世上只要读一读四书五经,便可存得天理,灭得人欲,脱胎换骨,超凡入圣?”
她边说着边伸出一根手指在酒盏里沾了下,在石桌上写下三字:性本恶。
徐裕见此,眼里浮出一丝困惑,问道:“性本恶?在下也曾读过殿下所著《三字经》一书。殿下之才学,世人皆有赞誉,仅此一书,便堪为大贤者。我等仰慕钦佩之情自不必言说……”
徐裕顿了下,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杨涵瑶,心里有些紧张。县主刚刚所说之言不可谓不重,可他心里也清楚,县主此话并非有意针对他们,或许这是县主对他们人品的考校?
其实自己几人与县主只是偶遇,若较真起来,还是自己这几人叨扰在先。县主非但未怪罪,还邀请他们入席同坐,这等相待,已是对自己这几人莫大的恩赐了。
他们虽是读书人,可却都是无功名之人;既无功名,那便是民者也;而县主虽出身农家,可如今却被官家收为义女,身份尊贵,说其为皇亲贵胄亦不为过。
两者身份地位相差巨大,能得这般相待已是常人难得的机缘。可自己这几人却得陇望蜀,学艺不精却还厚颜相求。若传将出去,必遭世人耻笑与非言。
可说出去得话如泼出去的水,即现觉孟浪,也无法将话收回。与其如此,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等人的想法,就算被言为痴心妄想者又何妨?君子之节,坦荡颢颢,立天地间,而无愧本心。若心之所想亦欲掩藏,与县主口中奸邪者又有何区别?
徐裕想到这里,眼神也变得坚定了起来。他看向杨涵瑶的目光不再躲闪,他拱手道:“殿下所著三字经里开篇第一句乃为‘人之初,性本善’。而殿下刚刚问及何为良知公正后,却在石桌写下‘性本恶’。子庆斗胆,敢问殿下因何前后所言非同?”
杨涵瑶侧头看向徐裕,见这个人刚刚还有些闪烁的眼神现在却变得坚定了起来,甚至敢直接抛去世俗等级的观念,直言所问,倒的确具备了一个记者起码的素养。
杨涵瑶对上徐裕的双目,见到他眼里的坚定与渴求,微微一笑,说道:“人之初,性本善却也本恶。”
徐裕瞳孔微微一缩,可随即拱手道:“子庆愚钝,求殿下明示。”
“诸位今日与我偶然相遇,得知我身份后,最初之心最为纯净。可待我将诸位邀请入座后,几盏酒过罢,诸位心中又做何想?”
杨涵瑶看着几人,见除徐裕面色不改之外,他人皆只垂头不语,不敢再与自己相视。
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相逼。自己道出他们的心思,也只是想看一看这些人是否真有担当的勇气罢了。
报社初立,正是需要各色人才的时候。现下虽有余鑫这个大儒给自己当家把关,可现在报社内的编辑,记者大多都是余鑫所举荐之人,其中不少还都是他的学生。
虽说杨涵瑶也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她也正准备这么做。可向来谨慎的她,却也不敢在报社草创时就彻底甩手,当个掌柜。
毕竟舆论导向这种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能随便闹着玩。舆论就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自身那还只能算小事。最多也就只能自认倒霉,咔嚓一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自己死了倒清静了,若这把火烧得不止是自己,还累及家人亲眷,甚至危害了整个社会时,一死便能抵其罪了么?屠戮尸身,遗臭万年对于死掉的祸害来说是不具任何意义了,可活着的人呢?
为了办报,自己又是改良纸张油墨,又是设计机械啥得,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难道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下场?
那怎么可能嘛!自己动这么多脑筋,死了这么多脑细胞,将办报成本降到最低,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让纸质传媒在这个时代发扬光大?
当然,其目的还是为自己打算得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