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姬弘智今日却并未去早朝,自让人拟旨颁诏之后,便也径直走着,似想寻一处僻静之地。
天色尚早,暖阳穿透宫闱长窗散照在白玉地面上,清美的浮雕间,姿容百态落上了层层淡金,呈现出庄严的华妙风姿。
皇后每日便有几个时辰独自在殿前静堂诵念着古源经,从来不曾间断。
沉木香安寂的气息淡淡缭绕,伴着低浅的诵吟声盘旋,飞升,消失在高深的大殿尽处,烟过无痕。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皇后身侧出现了一双金丝绣飞龙的皂靴,诵经声平平淡淡没有丝毫停滞,也未曾侧目半分。
那靴子的主人便站在那里,不动,微微闭目,耳边低缓的声音传入心间,一片宁静祥和。
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光滑的黑玉石珠衬着皇后纤长净白的手指,微微地落下一颗,经声余韵低低地收了。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玉石如墨倒映着她绝色的容颜,也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到并未吃惊,静静起身,再静静对来人福下。“臣妾参见皇上。”
纤弱的身子因跪得久了而微微一晃,来人眸光微收,却并未伸手去扶,只道了一句。“皇后平身。”
她抬起头,看到了那双苍锐深沉的眼睛,眼角几丝皱纹刻下年岁如梭,面色因生病而显得苍白,唯有不变的目光仍旧透过眼底掠入心间。
“皇上身子不适,不该久站,是臣妾的疏忽了。”扶了姬弘智走出静堂,殿内四周因着炭火倒是暖意融融,封玄身着到也不似寻常的正装,一袭白锦长裙着体,更是淡然了几分。
姬弘智躺在床榻之间,有那么一瞬间,他又错将她看做了她。“抬起头来。”
本是平静的声音,却也带着君王的威严,随着这不容抗拒的命令,皇后优美的脖颈缓缓扬起,睫毛下淡淡眸光对上了姬弘智的视线。
那双眼睛,如同雪峰轻雾下千万年深静的冰湖,几分清寒,几分明澈,带着幽冷远隔着缥缈。
分明看着她,亦像是从她眼中看到另一个人。眼眸微闭,久久揣摩,终于开口说道:“朕记得,年少的你依旧一袭白衫,却是驾马穿梭风沙漫漫的大漠,铁马兵戈,如今却心静的再无一丝像从前了。”
皇后心里深深一震,墨玉串珠在指间收紧,嘴角亦勾起一抹微笑,她是将门出身,自小便是听着沙场之事长大,也正因如此,才会有缘与赤炎的公主相识。
她原本以为,不让须眉这四字除了她再无人可敌,却不想遇到了言夕柳之后知晓,什么才是巾帼。
“当年的玄是将门之女,叱咤疆场,本是职责,现在的玄,是皇上的女人。”封玄静静道。
“你和夕柳的性子到是极像,总有着自己的高傲不愿放下,她当年一意孤行,一别便是十数年,你虽未如此绝决,却至此之后却也封了心。”
当年的皇后和皇贵妃,性子直爽洒脱,但两人却是抵命的交情,却亦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皇贵妃却突然一夜之间被贬至冷宫,一去却是十多年,甚至连子嗣的事情都隐瞒。
封玄不言语,神情亦是淡然无波,事情过了十几年,现在去追究对错,亦没有必要了。“皇上身子不适,不该多想的。”
“当年娶她,并非完全是为了琉璃石。”久久,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亦是开了口。
虽之前他亦知晓琉璃石的传说,并出于这样的目的接近她,可是之后,他是真的对她动心,可她却高傲的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亦不曾给他。
封玄不多言,面色似也差了几分,姬弘智还想说什么,却见丞一疾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却也见他眉宇微蹙,随即便也平淡无波。
晴朗了半日的天,过了正午便隐隐堆起阴云,北风骤紧,卷着阶前残叶扫荡而过。
已是大半日了,自从早朝宣了废黜太子往州的旨意,曳贵妃便也直身在这里跪着,她只着了素衣,卸下了头饰,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州之处她虽不清楚,但也知晓是穷山恶水境临北疆,地方苦劣,此去必是有去无回。
灰暗层云终于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只一会儿便满积了琼枝玉叶。
琉璃瓦宝盖顶,都在这银妆素裹中收敛了雍容霸气,天地间格外宁静些。
突然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雪地里发出细微声响,有人踏雪而来,在他身旁站定,长袍一掠,竟也跪在了厚厚积雪中。
曳贵妃面色苍白,看着来人,眼眶更是红了几分。“哥哥。”
不是尚书令,而是哥哥。
曳庭沛神情不辨,却也不多言语,不等片刻,朝臣之中便有不少官员皆跪至上前。
红耀耀的销金火盆上,热浪逼的屋中华帐如同隔了水看,盈盈晃晃。
姬弘智一抹冷笑,道:“之前的奏折,竟有一多半是弹劾废太子的,甚至不惜将当日的亏空案一并翻了出来,甚至有不少往日与曳府走的近的官员,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