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你认为结果又会如何呢?……”
淡淡瞥过对面男子因为他的一番话,越发苍白的面容,祁清远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平静若水,温润嗓音,也依旧不见什么情绪起伏,就像是在说一件根本不容置喙的事实一般,“……这些年来,你没有对安儿乐儿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长牙,开始学走路……你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又对什么东西过敏……你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叫的第一声娘亲、爹爹……”
祁清远语声不停,续道,“在安儿和乐儿眼中,我才是他们的爹爹……而你宇文熠城,不过是一个外人,是一个想要破坏他们平静幸福生活,是想要抢走他们娘亲的坏人罢了……”
一字一句,如淬了剧毒的利剑,直抵宇文熠城的心底。字字锥心、句句刺骨,一字一句,莫不戳中他心底最是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那一处,见血封喉。
他想说的一切,他以为他可以与面前的男人放手一搏的所有理由,都在祁清远的抢先一步之下,被击溃成灰。
他甚至连一丁点儿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若非面前的男人,也许夏以沫早已死在江中,他此生都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若非面前的男人,安儿和乐儿也许也根本没有机会降生在这个世上,更别说如今健健康康、快快活活的长大……
是啊,他的确没有资格认回一双儿女……在面前男人毫不留情的指出这个事实之前,他已经听过小乐儿亲口跟他说过,说他是抢走他们娘亲的坏人……说她和哥哥,不想他做他们的阿爹……
心似荒野,如同被人拿着钝刀子,一下一下残忍的剜着一般,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你说得对……”
攥在杯盏上的修长手指,用力到泛白,可是,捏的那样紧,却也阻止不了那股从心底漫延而出的颤动,宇文熠城眼淬浓墨,一瞬凄楚与苦涩,浓重的化也化不开,“……无论是我,夏以沫,还是安儿和乐儿,都亏欠你太多太多……”
攥在茶盏上的手势,被宇文熠城忽而一松,一瞬,男人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一般,又像是终于决定了某件事情的决绝,抬眸望向对面祁清远的一双眼睛中,已不见什么痛苦与挣扎,惟有一片平静,“……所以,这一次去寻解药……我原本就抱着哪怕是拼却我自己的性命,也要找到秋水的解药,解了祁国主你身上的毒,救得你的性命……”
男人说的如此平静,却又带着某种不可知的决绝,祁清远心中蓦然一紧,垂在身侧的双手,亦不由的狠狠攥紧。
“皇天不负苦心人……”
宇文熠城却突然轻声一笑,只是,那笑意中,却仿佛带着无尽的苦涩与复杂,“……终于让他拿到了解药……祁国主身上的毒,现在也已经解了,再无性命之忧……”
语声一顿,宇文熠城缓缓望向对面的男人,“想来,如此一来,多多少少也可以偿还这些年来,夏以沫与安儿和乐儿,欠下祁国主你的情意了……”
蜷在掌心的指尖,一下子扣紧,将掌心掐的生疼,祁清远原本平静到甚至势在必得的神情,有丝丝的龟裂,旋即,却是突兀的一笑,“宇文陛下认为凭此,冉冉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吗?……”
男人唇畔漾着薄薄冷笑,仿佛觉得这件事情真的十分可笑一般,垂在衣袖里的一双手,却不禁死死紧握着,“……就算冉冉知道了宇文陛下做的这些事情,又能怎样?……难道宇文陛下是想冉冉因为同情或者可怜你,回到你的身边吗?……”
看到对面的男人因为他的话,目中一闪,祁清远揪紧的一颗心,不由稍稍放松了些,神情也越发的冷静,语声已不复先前的紧绷,甚至带了几分惯有的柔和,温声道,“喜欢一个人,乃是让她真正快活喜乐,才是真正对她好……宇文陛下如果真的在意冉冉的话,就不应该让她为难,不应该让她再因为不必要的事情伤心落泪……”
语声一顿,“这些年来,没有宇文陛下你的打扰,我和冉冉,还有安儿乐儿……我们一家人,过的很好……若是宇文陛下真的爱冉冉的话,就请离开,不要再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一字一句,如张满弦的利箭,精准的射中宇文熠城的心房,将那些不顾一切想要与那个女子在一起的念头,一瞬变得破碎而冰冷……是啊,若是叫她知道他现在的状况的话,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会诚如祁清远所说,因为同情或可怜他,回到他的身边吗?
那样的她,真的会快乐吗?
还有,如果有一天他……她又是否会伤心难过呢?
喜欢一个人,乃是让她真正快活喜乐……即便那个人,不是他,也没有关系吗?
只要她快活喜乐,一生无忧……
怔怔的立在那儿,宇文熠城心中一瞬掠过大片大片的茫然与苦涩,到最后,都化为悲凉。
月色如霜,一地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