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从洛城赶到并州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深夜。福来客栈。
纷沓而来的马蹄声声,在静默如坟墓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头顶冷月将踏着夜色而来的每个人脸容上的疲惫与焦切,都照的分毫毕现,染了霜雪一般的灰败。
“安儿和乐儿呢?……”
下马的时候,白冉冉踉跄了一下,她却兀自推开宇文熠城与祁清远同时伸来想要搀扶住她的手势,径自向着那个等在门口的男人走了过去,她澄澈的眼眸,此刻早已不复清亮,缀满的心忧与焦切,沉甸甸的笼在眸底深处,像是随时都会涌将出来,原本清脆的嗓音,如今更是沙哑而破败,如同失水已久,惶惶不可终日。
宇文烨华眼睛发涩,在每个人脸上恍恍扫过,张了张嘴,最终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房间里燃着火盆,却许久没有加过炭,如今只余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这凄寒冬夜里,这仅剩的一丝温暖,显得极其微不足道。
祁清远拉过身边女子早已冻得僵硬的手指,将方方斟好的一杯热茶递到她掌心,帮她暖着手……无论什么时候,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个细致而贴心的人……宇文熠城眼中微微一涩,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了开来,转向对面的宇文烨华,沉声开了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日,他逃过生关死劫,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长安与长乐被人掳走了……信是宇文烨华派人寄来的,而随后,原本护送那两个小小孩童回祁国的侍卫也传来了相同的消息……
一路疾驰,他、白冉冉、祁清远并一些侍卫,日夜兼程,终于用最短的时间,从洛城赶到了这宇文烨华信中定下的地方……并州……这里,正是从前的南凉国的国都……而选在这里的人,正是那个将长安与长乐掳走之人……
“是上官翎雪……”
口中涩然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宇文烨华斟茶的手势,终是不由微微一顿,半倾的茶盏停在原处许久,掩不住轻颤的指尖,像是连手中的茶壶都再没有力气拿住,最终缓缓搁回了桌案上,沙哑嗓音在蒸腾的袅袅茶香中,有些模糊不清,“……她根本没有疯……”
眼眸低垂,宇文烨华搁在案上的双手,不由一点一点的攥紧,“她一直都在装疯……那日,沫儿将长安与长乐送走之后,她便一直派人悄悄跟在他们的身后,然后觑得时机,将长安与长乐掳走了……”
指尖一颤,白冉冉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杯盏,手一松,薄胎细瓷的茶杯,便从手中脱落,咯噔一声落在了花梨木桌案上,倾洒的茶水,在纹理细密的桌案上,溅开一大滩混沌水泽,犹带着袅袅的热气,被房间里的寒意一蒸,很快便冷了下来。
那自安儿与乐儿被掳之后,一直恍惚而麻木的心脏,此刻一切的疼痛和害怕,仿佛都因为宇文烨华的一句话,变得如有实质,一瞬如针扎一般游走在体内的每一处,“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将安儿和乐儿送回去的话,他们也不会被上官翎雪掳走……”
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给了上官翎雪可乘之机,才累的一双儿女如今身陷险境,白冉冉只觉心如刀割一般……长安与长乐,他们还那么小,为什么却要一次又一次的遭受这种种的磨难?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可会害怕?上官翎雪又会怎么折磨他们?……
白冉冉控制不住的想象着那些可怕的情形,一颗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揪着一般,攥紧的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冉冉,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再自责……”
轻轻拉过女子用力到泛白的手指,将他们包裹进自己的掌心,祁清远柔声宽慰着她的彷徨无依,“……上官翎雪既然有心想要掳走安儿和乐儿,即便我们再怎么防备,也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尽快找到她的下落,救出安儿和乐儿……”
顿了顿,“……上官翎雪既然肯让七王爷送信给我们,将我们引到这儿来,想必在此期间,她是不会伤害安儿和乐儿的……”
一字一句,面面俱到,既安慰着身旁女子的恐慌与担忧,又分析了眼前的形势……这般的贴心,宇文熠城自问,若是换作自己的话,也未必有他做得更好……
眼望着面前的女子,因为他的温柔与宽慰,眸中的伤痛渐减,宇文熠城在稍稍放下心之余,却又有着说不清的苦涩与失落……终究此刻,宽慰她心伤的人,不是他……
是啊,那陷入险境的两个小小孩童,是她与这个男人的骨肉……于他们而言,他只不过是一个外人吧?
可是,夏以沫,你可知道,我的担心,一点儿也不比你或者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少……虽然,长安与长乐,并不是我的骨肉,但是,他们却是你的孩子……
“上官翎雪现在在哪儿?”
敛去心底一切不合时宜的情绪,宇文熠城向对面的宇文烨华问道。
听他问及上官翎雪的下落,宇文烨华难掩悲苦的瞳色,忽而露出某种有些古怪的神情,半响,干裂的唇瓣,方才缓缓吐出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