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还关心……”
这听不出什么讽刺,惟有冷漠的一句话,却叫宇文烨华心中蓦地一跳,琥珀色瞳仁里,极快的闪过一抹复杂。
“臣弟知道皇兄一直因为沫儿的死,怪责俪妃娘娘……”
说到“沫儿的死”四个字,对面的男人,眼眸瞬时一厉,隐忍的痛苦之下,却是无尽的恨意……宇文烨华知道,那个女子的死,是面前的一国之君不能触碰的禁地,可是,有些话,有些事情,他却不能不说,不能不做……
垂眸,宇文烨华不敢去看对面的男人,涩声道,“……但珩儿是无辜的……他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小孩童,不应该为大人的事情,一出生就背负着这么多的罪责……”
想到那个身子瘦弱,一张小脸,总是带着病色的苍白,宇文烨华心中就是一紧,“这些年来,珩儿名为皇子,却不曾有过一天享受过皇兄给他的父子之情……”
语声一顿,宇文烨华缓缓望向对面的男人,“皇兄,无论你再怎么不喜欢珩儿,但他终究都是你的骨肉……你真的忍心这样对待他吗?……”
听得他的质问,宇文熠城眉心忽而一跳,一双墨眸,似淬了寒冰一般,尽是戾气。
“要怪就要怪他有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母妃……从沫儿坠崖的那一刻,孤就已经不想要那个孩子了……”
一字一句,残忍却又如此的坦然。
宇文烨华望着他冷硬的侧脸,他知道,那个女子的死,对他意味着什么,可是,对那个可怜的小小孩童,他却不能视而不见。
“臣弟知道,皇兄是认为这个孩子,才让沫儿那个时候,下定决心离开你……所以,你才这样的不喜欢他……”
宇文烨华的话,说中了宇文熠城的心思,他亦没有否认。
是,若非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那个女人怎么会伤心欲绝,怎么会心灰意冷,怎么会不顾一切的想要逃走?
若是没有他,他与她,大抵如今还好好的在一起吧?而非现在的生死两隔……
宇文熠城心中一恨,旋即却是漫过大片大片的疼痛。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宇文烨华哑声续道,“……可是,皇兄,沫儿已经不在了……无论你怎样迁怒于俪妃娘娘或者珩儿,她都不会回来……”
一句“她都不会回来”,就像是戳在宇文熠城心口的一柄利剑一般,将那原本就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再一次狠狠撕裂,露出里面淋漓的伤口,鲜血流淌,刻骨的疼。
是呀,无论他再怎么恨,再怎么悔,她都不会回来了……
她死了。
当着他的面,坠入万丈深渊。
他用三年的时间,疯狂的去寻找她的下落,最后,却只找到她的一副枯骨……
她早已死在当年。
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阵风吹来,宇文熠城清瘦的身姿,仿佛也被这骤然而起的一场风,吹得晃了晃般,险些站不稳。
即便五年已经过去了,可是,她的死,却仍旧是他心底最大的伤,永远也好不了的伤。
不需别人刻意提及,都会给他致命一击。
望着他苍白的脸容,望着他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却难掩悲痛与痛楚的眼眸,宇文烨华心中亦是漫过阵阵的疼痛。
那个女子的死,不仅仅是面前男人不能触碰的痛,也是他心底永远的伤。
除此之外,他对她,更有无尽的内疚。
当日她坠落悬崖,将她逼死之人,他宇文烨华又何尝不是其中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五年来,他又何尝比面前的男人,好过多少?
这五年来,他们每一个人都变了。
那个女子的死,是横在所有人中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不可痊愈的伤口。
只要活着一日,就要背负着一日这样的痛苦。
是他们对不起那个女子,本就应承受这样的痛苦。
可是,珩儿是无辜的。
那个五岁的小小孩童,不应该背负他们的罪过。
即便他不能有皇子的尊荣,但是至少,他希望他能够快快乐乐的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
而非像现在一般。
“皇兄……”
宇文烨华低声道,“这些年来,你已经为着沫儿,做了太多太多……五年的时间,也应该放下了……”
这些年来,他看着他如何自苦,看着他是怎样的思念那个女子,看着他是怎样的痛不欲生……他知道,沫儿的死,他一直不能接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这样的自我惩罚,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放下?
宇文熠城讽刺一笑。却不知是在笑男人的提议荒谬,还是笑他自己。
不,他永远都不会放下。
那个女子,早已刻在他的心底,随着他一起生,一起死。即便有一天,他真的死了,也是带着她一起死的。
他不想放,也绝不会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