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嗡嗡作响。那跪在宇文熠城面前,满脸洋溢着喜气的年老太医兴奋着说些什么,夏以沫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有听见——
“恭喜陛下,和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老太医欣喜到带着颤音的嗓音,久久回荡在宫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偌大的延禧宫,一时静极。
殿外,萧瑟秋风,吹得片片落叶翻飞,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待要细听之时,却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
夏以沫怔怔的望向远处的那个男人……他可听到太医方才说的什么?他可听到他的妃嫔有孕?可听到他就要做别人的父亲?
他现在是怎样的一副心情呢?
她突然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她想要看他此时此刻是怎样的神情,惊诧、怔楞、欣喜若狂,还是其他……
可是,她方望向他,与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甚至还没有将他看清,躺在软榻上的女子,已蓦地坐了起身,欢欣雀跃的嗓音,如珠玉落盘一般,脆生生的响彻在寝殿里,“太医,你刚才说,本宫有孕了?……”
娇媚语声,欢喜中犹带着不能置信一般,急急寻着那站在殿中的良人,“熠城大哥,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怀有身孕了吗?”
许是她期待的神情,太过焦切,眼瞧着她不顾身子虚弱,就要迫不及待的从榻上起身,向他奔去,宇文熠城没有多加迟疑,便快步走到了她的身旁,看到他,女子青葱似的玉手,立时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溢着不能自抑的欢喜与激动,一遍遍向着身旁的男人反复确认着,“熠城大哥,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要有孩儿了吗?……”
一声一声,如针扎一样刺进夏以沫的耳中。
也刺进这殿中,此时此刻远远立在一旁的所有妃嫔耳中……众人之中,除了皇后纪昕兰不在场之外,其余,包括上官翎雪、顾绣如、向婉儿,以及瑜贵人在内,原本都是在御花园中,偶遇晕眩的阮迎霜被送回这延禧宫,本是或多或少抱着看一场好戏的目的,却不承想,竟是听到了这样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此时此刻,当真是各般滋味皆有。
宇文熠城沉沉目光,却径自掠过阶下所有的女子,独独落向远处的夏以沫。几人之中,她站的最远,因背着光,看不清她此时此刻的神情,惟见一袭月白色衣裙,遥遥立在阴暗角落里的一隅,单薄纤细的身姿,仿佛凉风轻轻一吹,就会如同树上的枯黄叶子一样,自枝头坠下,扑落红尘,遍地残念。
她却没有看他,一张雪白的脸容,映着殿中渐渐西沉的斑驳日光,仿佛一丝血色也无。
宇文熠城一双锐眸,也只是不经意般的从她身上扫过,然后淡声向跪在一旁的太医确认道,“你瞧仔细了吗?”
虽时节已是深秋,跪在地上的年老太医,却还是不由的渗了一额头的汗,颤巍巍的抬袖抹了去,恭声回道,“回禀陛下……和妃娘娘千真万确是喜脉,错不了的……”
这位何太医,虽年纪最长,却也是太医院里资历最老的一位,既然他说错不了,那就是真的错不了。
阮迎霜,确实有孕了。
宫中众人,一时皆是目中一闪,衬得殿中越发的沉静。
惟有阮迎霜欢喜若狂的嗓音,悠悠响彻在偌大的延禧宫里,说的是,“熠城大哥,你听见了吗?……太医说,我有孕了,我真的有孕了,太好了……”
女子难抑心中激荡,犹在兴奋的喋喋不休,“……妾身现在好高兴啊……熠城大哥,我们就快有一位皇子了,你高不高兴?……”
夏以沫静静的听着那些刺耳的字眼,一字一句,如千万根细针一样,揉进她的耳朵里,到的后来,却渐渐模糊,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
她只是,不由的抬眸,怔怔的望向远处的那个男人。此时此刻,他正坐在软榻之上,身旁依偎着盈满即将为人母喜悦的幸福女子,远远望去,如一对叫人艳羡的璧人。
他侧对着她,从夏以沫的脚步,只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此时,日已西沉,殿中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却还没有到掌灯的时分,她看不清他脸上此时此刻是怎样的神情……但想来,当是一样的欢喜和期待吧?
他就要有自己的皇子了……很快,就会有粉妆玉琢的小小孩童,奶声奶气的唤他“父皇”了……
只是,他的孩儿,娘亲却不是她,而是别的女子。
夏以沫心头一恍。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可笑,如此的不真实。
曾几何时,不过短短数日之前,他犹在她耳边,迫声向她索求着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却不是和她……
多么讽刺。
夏以沫很想笑,可是,这一刹那,她却仿佛连在唇畔扯开一丝弧度的力气,都没有。
尽职尽责的何太医,正在小心翼翼的向那位新晋的年轻母亲,嘱咐着孕期需要谨慎的事宜,“……娘娘请不要这么激动……娘娘现在不过方方有孕两月,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