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卿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吗?或许是的,至少她能在这满院子豺狼虎豹的相府后院生存下来,并且很是愉快。
“盼归,来与本小姐说说话。”顾念卿懒洋洋的靠在破旧的贵妃榻上,伸手勾住盼归的衣摆,一双漂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似是有一整片星空一般。
盼归却没心思欣赏,她此刻焦虑得很。都怪今早一时冲动,将顾念珠主仆三人打了一顿,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打算就此和罗氏母女对上了。
罗氏母女心狠手辣,却总摆出一副仁慈的模样来,盼归在顾念卿眼前又转了个圈。该如何是好呢?她断是无法与罗氏母女相抗衡的,可是小姐该怎么办?
盼归满心忧虑,顾念卿却将双腿高高搭起,二郎腿抖得极有劲儿。
“盼归,你家小姐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弱,我既打算和那母女对上,自然有我的道理,还怕吃亏了不成?”顾念卿啧啧出声,抬头看看天色。
时间该是差不多了,顾念珠回了自己的院子,和白姨娘哭诉一番,白姨娘再去与罗氏告告状,宠妃娘娘觉得自己的麻烦该来了。
“可是小姐,若是夫人她们与你为难,那该怎么办?”盼归急得几乎都要落泪了。
顾念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很认真的看着盼归,墨发挽成松松垮垮的斜髻,一张小脸妩媚异常,她抿抿唇,颇为无奈:“盼归,我不愿再过从前的日子。富贵险中求,纵使罗氏母女再如何,自打今日你我在大厨房教训了张嬷嬷那刻起,我们便回不了头了。”
盼归一愣,随即听到顾念卿似乎有些失望的声音:“盼归,你若是怕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走吧。”
“小姐,你说什么呢!”盼归瞪大双眼:“奴婢是胆小怕事,可奴婢绝不会让小姐一人面对夫人和二小姐。奴婢心中担忧小姐,若是奴婢一人惹了事,只管一死了之,可奴婢不想小姐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她是怕的,可是再怕也不能丢下顾念卿一个人。在夫人逝去后的许多年里,她与顾念卿相依为命,总是将顾念卿看得比自己重要,又如何能丢下她自己逃亡?
是了,该是回不了头了。盼归握紧拳头又松开,早该知道是这样。既然回不了头,那还怕什么呢?
死都不怕,不如就放手一搏吧。
盼归坚定的看着顾念卿,很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小姐,奴婢不怕了。”
今日打了顾念珠那两个丫鬟之后,她亦是畏畏缩缩,诚惶诚恐的模样。可是小姐说,她还要对付罗氏,她们要过好日子。
盼归拍拍破旧的衣裳上的尘土,乌黑发亮的梅花木簪将一头略显枯黄的发丝挽成双髻,比起府中旁的丫鬟的穿金戴银,她显得格外土气。
可是她一双眸子却出奇的亮眼,充满希望的清亮的双眼,动也不动的盯着顾念卿。
“好姑娘,你放心,我不会让罗氏母女得逞的。”顾念卿感动拍拍盼归的手背。
她不是盲目的和罗氏去作对,而且算准了罗氏绝不能将她如何。可是盼归仍叫她觉得感动,能有人关心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盼归放松下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顾念卿,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小姐,你说白姨娘会不会去找夫人做主?还有三小姐那身伤,是不是要在床上躺很久很久?”
若是三小姐当真要在自己院子中好好养伤,她们便能清净几日。毕竟往常来找自家小姐麻烦的,除去那些不长眼的下人婆子,就只三小姐一人了。
二小姐像个天仙似的,自然不会眼巴巴的上门找麻烦,免得落人话柄。
顾念卿揉揉眉心,指甲缝里的泥垢已然不见了,圆润的指甲盖,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嫩。再往上,一截满是伤痕的小臂让人心疼。
她轻抚着臂上的伤痕,眼前闪过顾念珠嚣张不可一世的脸,不由得轻笑一声,半是庆幸,半是阴狠。
顾念珠,你昔日伤我一分,我还你十分。你该庆幸,原先在这府中讨生活的那人不是我。不然,何至于此?
“总是姐妹,不好下狠手。”顾念卿垂下眼帘,将阴狠掩住。
顾念珠表面上的伤看着触目惊心,实则不过用些伤药便能痊愈。只时间问题罢了。
可洛神大人素来是个不愿吃亏的,顾念珠昔日为难她不在少数,只揍一顿了事,总不太符合她的气性。她原是一名杀手,最是擅长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下狠手,便是最好的大夫亦不能看出端倪。
顾念珠断不会想到,她也因此伤了根本。
盼归并不知晓顾念卿的能耐,只当她是当真顾及与顾念珠之间的姐妹情分:“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她家小姐虽然看上去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内在确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盼归的崇拜让顾念卿有些飘飘然,可不是吗?她是个好人,能送人上西天,非要留着一日日折磨着,是该多良善呢?
得意洋洋的洛神大人很快便将笑意敛了起来。
一个青衣婆子自外头大步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