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柔软的沙粒被磨搓地生疼,仿佛呜咽。
蒙昧中的幪庶被这阵声音吵醒,他正躺在床榻上小憩,想着这可能是巡逻的魔兵,于是并没有怎么在意,他吃力地调整了一个姿势,继续酣睡。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这阵脚步声并不齐整,也不铿锵。而且最重要的是按照标准,魔族军队的巡逻队伍最起码在五个以上,而这声音的主人,分明只是一个。
大帐被人聊拂开,幪庶却依旧没有醒。他的后背对着帐门,昏暗的空气里漂浮着压抑的因子,令人喘不过气来。阿离一手攥着织成帐门的厚实的褐色布料,稍有犹豫地站在门口,望着幪庶的背影,踌躇着要不要迈步进去。矮桌上的烛火摇了摇,险些灭掉。
如今幪庶的军队都已经涣散成这样,阿离来的时候报了自己的名姓,那些魔兵便放她进去了。她觉得奇怪,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拥有了这样的特权,可是这一路的畅通无阻,甚至没有一个魔兵愿意停下来对她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盘问一番,阿离知道,幪庶这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早已名存实亡了。
流言像是一把剔骨的刀,每一道伤痕都是内伤。你眼中平静如常的样子下,早已经腐朽地满是溃烂。
阿离看着那个背影,迟迟都不肯讲话。曾几何时,白发如雪的他还是那么地意气风发,可是如今却像被击垮了似得,萎靡不振起来。他没有败在敌人的刀口上吗,却败在了自己人的谗言中。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逼地阿离极轻地叹了口气。
犹如蒸开花蕾的微风,迷蒙中的幪庶忽然一凜,那双紧闭在一处的眼睛忽然睁开,不声不响的背后仿佛一瞬间就鲜活起来,他将信将疑地翻了下身,忐忑地看向大帐的门口,苍白的头发顺势跌落在地。
阿离看他的眼神一如往昔,平静地不能再平静,而幪庶却受宠若惊地笑了笑,干枯无力的眼底绽出些许生机来,扬着调子道:“阿离?”
阿离闻言将大帐的帘子放下来,逐渐闭合的间缝里隐约可见散漫游荡的魔兵。
幪庶从床上坐起来,本想着邀阿离一同来坐,可是瞧着阿离的样子,他又有些难以启齿。阿离信步向里面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幪庶,眼神疑虑,道:“昨晚没睡好?”
幪庶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落在膝盖上的白发,语气低沉,无所谓道:“没有,就是最近烦心事太多了。”
阿离满怀心事地看着幪庶,脚步也被这心事压得无法动弹,仿佛被钉子定在那里似得。幪庶说完,觉得气氛有些闷,于是抬头看她,很努力地摆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说:“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我来杀你。
阿离强忍着没将心里话说出来,同时脸上也努力堆出自然的笑来。此时此刻,阿离手心的汗水足以在白纸上按出一个清晰的手印,粘着与滑腻感搅得她心神不宁,她很想找一个干爽的东西蹭一蹭,或者干脆在水里洗一把。然而形势所迫,她紧张地连说话都成了一件难事,手也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本能告诉她在身上将汗液蹭掉是一种非常违和的动作,她怕被幪庶察觉,所以身体僵硬一动不动,任由手掌的潮气持续攀高。
“你的精神不是太好。”在幪庶的注视下,阿离好半天才挤出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幪庶错愕而又不好意思地向后缩了下脖子,英俊的五官高高地挂起有关神伤的表情。仓促之中,他敷衍地啊了一声,无奈的样子根本配不上战场上那个骁勇无敌的战神幪庶。
阿离硬着头皮,忍着狂乱的心跳向幪庶那里走了两步。幪庶以为她要过来,顿时满面荣光,然而阿离中途又忧心忡忡地停下脚步,幪庶刚刚有些生机的表情顿时又枯萎下去。
浅蓝色的长裙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阿离左手的中指弯曲将袖口抵在手掌上,另一只藏在袖子里手不断地摩擦着,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汗液继续流出来似得。
“你……”阿离笔直地站在那里,眼中的温柔情绪被蒙了一层薄纱,朦胧而又醒目。在那叵测的情绪之中,阿离动了动,却只是吐出这样宝贵的一个字。幪庶十分认真地伸着脖子等着她的下文,她却怅然地低下头来,刘海倾泻下来,将她所有的情绪全部吞噬干净。
停了半晌,阿离下面的话姗姗来迟:“我,我很想你。”
及其轻柔的声音,像是雨后的露珠从嫩叶上顺着叶脉滑落下来。用欲说还休的羞涩来将言简意赅的话语表达出来,呈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心头一颤的效果。这声音根本不像是用嗓子发出的,这种情绪的拿捏,想必全天下也只有阿离一个人能够做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却并不是真的源于害羞。在话音落去的那一刻,她的余光瞥到幪庶表情中的疼惜与怜爱,这表明幪庶还是在乎自己的,他听见自己说想他,结果就那样不可自持了如果自己再稍加推动,那么幪庶他一定就会沉底沦陷吧?
看来这场戏,自己演的还算合格。
阿离擅长迷惑男人,那么自然也懂得男人在何时何地才能卸下一身防备。阿离打算在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