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九终须还
卅九回少年梦魇今日重现儿时欠账此刻补填
有安雯晴继续劝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勤学苦练,总是会有所成就的。”
“师姐,你也说了,学海无涯,而且这句话也是从《庄子》中化出来的,原话应该是‘吾生也有崖,而知无崖,以有崖求无崖,殆哉!’吧?庄子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我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练字是无限的,让我用有限的生命,去无限的练字,还是让我死了吧。”
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会如此东拉西扯地砌词狡辩,有安雯晴咬着下唇狠狠地瞪了一眼这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耐心劝道:“庄子确实是一代大师,但终究生活在只有凡人的世界里。但是,师弟,现在你不过刚刚十六岁,还有六十年的时光才是修仙者的弱冠之年,一生更有千年的时光,为什么就不能拿出十年、二十年的时光练字呢?,却要去学一生不过数十载春秋的凡人说话,岂非不可语冰之夏虫哉?”
“这……”本来一直嬉皮笑脸的小雨箬晴沉吟了起来。有安雯晴之前的话,小雨箬晴虽然听得进去,但却动摇不了他不练字的坚定信念(这是什么坚定的狗屁信念?)。不过,这句“一生更有千年的时光”确实打动了他。
看着小雨箬晴神色变幻,有安雯晴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他了,便笑吟吟地看着他,一颗芳心也为能说动这把诗书典籍化做了一肚子歪理的小子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一生更有千年的时光……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十年不成二十年,二十年不成五十年,到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这字怎么也该练成了吧……”
这样的念头在小雨箬晴心头盘旋不去,良久,他终于坚定了信心,神色坚毅地开口道:“师姐……”
“我看还是算了吧,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吁……”
有安雯晴有些破坏现象地长出了一口气,饶是她性情坚毅,几年间又见过天下无数举子,也被小雨箬晴这句话气得玉颜微微抽搐。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吸了口气,从笔筒中拿出了大一号的毛笔。
“纯狼毫?”
说起来小雨箬晴虽然不喜欢写字,但因为非常喜欢读书的原因,所以对文房四宝也有些了解。他可以分得出刚刚有安雯晴用的是羊毫笔,因为羊毫偏软,所以初学者以之写小楷颇为不易,只有有了一定造诣而文字又偏于清丽一格的人,才会用纯羊毫笔写小楷,而眼下这支大一号的笔纯以狼毫为锋,写出的字必然刚劲有力,从纯羊毫到纯狼毫,有安雯晴身为女子,都能游刃有余,太学先生果非浪得虚名。
“还要对对联么?”小雨箬晴想着。有安雯晴已经写完侧身,将字幅展现在小雨箬晴的面前。
“扑作教刑。”
这四个字银钩铁划,同之前娟秀清丽的女子楷书不同,介于行书与草书之间,狼毫笔硬,留白颇多,其间金戈铁马,杀伐决断之气扑面而来。
“扑作教刑?”
小雨箬晴一脸迷茫,抬眼看去,有安雯晴脸上笑容不再,严肃的表情虽然不减清丽之色,却让他想起了小学时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班主任。
“不错,‘扑作教刑’,师弟,师姐这次不是考你对对子的本事,只是想问问,这四个字的意思你可懂得?”
“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这是《尚书·舜典》中的话,意思倒是难不住小雨箬晴,无非就是对不好好学习的人可以采用体罚,在古代的私塾里就是常见的先生用戒尺打学生手心。小雨箬晴突然想到一事,现在自己就是在古代。不……不会吧!他的目光再度投向书案上的字幅,居然发现压在字幅上的镇纸同传说中的戒尺长得也太像了。姐姐,你可不是我的师姐,而是我的亲姐姐啊!不行……我要找娘去评理,不对、不对,且不说娘怎么想,师父他老人家可是眼前这位姐姐的亲爹啊……
接下来,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
“懂,自然……是懂的。”
“师弟懂得就好。”有安雯晴严肃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师弟既然已经拜爹娘为师,为娘又将教导师弟用笔习字的功课交给了我,师姐我自当负起监督、教导之责。如果师弟怠惰,作师姐的也不得不薄施惩戒。”
“不会吧!真要打手心???自己二十大几的人,被一个小女生打手心?”这时,小雨箬晴早已经忘了自己在有安雯晴的眼中,不过是十六岁的孩子。
“师姐,您不是……教刚开蒙的小孩?……不用拿戒尺……对付我……您是太学先生……我都这么大了……您平时教的是官宦子弟,各地才子……他们也用戒尺吗?……你年龄也不大……”小雨箬晴惊慌之下,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
“戒尺代表师者威权,太学岂可无戒尺,虽太学生皆虚心向学之士,戒尺往往备而不用,然极少顽劣之徒,无尺岂能为摄耶?”说到这里,本来被气得玉容失色的有安雯晴,突然面现红润,芳心之上忽然浮现某个“顽劣之徒”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