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外语教师这种畏罪自杀逃避人民正义制裁的行为带来了严重的后果,他的家庭受到波及,妻子成为了下一批打倒的对象,而年幼的她,也成为了学校里人人避之不及的“资产阶级孽种”是孕育在“邪恶与荒淫”的环境中吸食着人民的鲜血长大的毒瘤,人见人欺。
那些曾经热烈追求却无法俘获其芳心的男孩子们成为了臂上带着红色袖标的卫兵,昨日的爱意突然转化成为了今日浓烈的仇恨,仿佛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孩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只要一有机会就要将其坚决的打倒。
没有了父亲,连唯一的母亲也无法见面,每天面对着同龄人残酷的折磨,使得年幼的她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中。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唯有他的安慰成为了她活下去唯一的支柱。
他的父母都是贫农出身,家里还有人一早就参加了革命,算得上根正苗红。他也每天和别人一起在墙上刷大字报,开批斗大会,高呼口号打砸抢撕毁烧,干着无产阶级造反小将的那一档子事情。他和别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每一天辛苦的“革命”之后,他总会偷偷的带着不知道从哪一家抄来的食物来到她黑漆漆的屋子,来见她一面。
有的时候她还在接受思想教育没有回来,那他就会等上一等,坐在她被烧得黝黑的屋子里百无聊赖的在墙上画上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图案。有时候她已经在屋子里了,那他就会把食物放下,然后陪她坐一会儿,或者安静的听她哭泣。在那个年代就连拥抱都是越轨的事情,所以只有一次他在她哭得几近昏厥的时候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手,任凭藏青色的袖口被她的泪水打湿。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无声的陪伴成为了她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在他走后,她会用手在墙上一遍又一遍的划过他在墙上留下的痕迹,感受他曾经存在过这间屋子里的印记。
然而,就连这最后的慰藉都被现实无情的摧毁,他的事情被人告发,说他“无法抵挡腐朽的脂粉诱惑,私通资产阶级妖魔鬼怪”就连他的父母都受到了牵连,被迫退出了组织,等候接受处分。
告发他的,是一个曾经暗恋他却从来没有被他正眼看过的女孩。现在,那女孩的父亲是无产阶级工人联合会的会长,她也成了一个红卫兵造反派的小头目,可谓意气风发。
父母的遭遇使他备受煎熬,在那个阶级成分等于一切的年代,这意味着他们一家子都有可能会走上很多家庭经历过的老路,成为众多悲剧中的一个。然而就在此时,那个曾经暗恋他的女孩走进了他的家门……
最后一次的,他来到她的家,留下了一个捂得温热的鸡蛋,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她双手捧着还带着他体温的鸡蛋,站在曾经的那棵白杨树下,泪如雨下。
她知道自己要失去他了,永永远远。
那个鸡蛋她没舍得吃,她听说母亲接受改造的牛棚经常不给母亲吃饭,原本面容姣好的母亲早已变得形如枯槁,有的时候连写检讨的力气都没有,还好几次昏倒在学习班里。她决定把这颗鸡蛋带给母亲,尽一份子女的孝心。
鸡蛋没有交到母亲的手里,却落到了那个女孩的手中,女孩拿着那颗鸡蛋狠狠的砸在她的脸上,揪着她的头发大声的逼问她是如何窃取人民劳动果实的。她一言不发,任凭别人的揪打,只是淡淡的看着站在远处那个曾经熟悉却已经渐渐模糊的身影,转身离去……
最终,她承认了利用美色诱惑纯洁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事实,成为了人人唾弃的“残渣败类女妖怪”,因为一个鸡蛋,她将万劫不复。只是自始至终,她也没有说出那个鸡蛋究竟是从哪来的。而那个女孩的父亲因为作风硬朗,阶级斗争成绩突出被提拔进京,去往了伟大首都。
女孩要他一起去,如果他不同意,那么他的父母将无法得到平反,为了家庭,他答应了。
离开那座城市的前夜,他来到了那个早已人去楼空的屋子,在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一站就是整整一夜。那一夜他想起了许多曾经的过往,掩埋了所有的回忆,最终泪流满面。在离开的汽笛声中,他站在车窗前,久久的凝望着那座埋葬他整个青春的城市,心如刀绞。
他知道自己要失去她了,生生世世。
凄厉的悲鸣响彻整个城市的上空,他一手埋葬了自己刻骨铭心的爱情,从今以后,他将不会再爱。
不久之后就传来了她逝世的消息,人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到那间承载她无数痛苦回忆的屋子里,结束她短暂的一生。人们只知道在她一头撞死的那面墙上,画满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图案,而她的一只手,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心形的图案上。
她用她的鲜血,填满了他和她曾经的痕迹,也洗刷了他和她的回忆。
对不起,我等不了你了……
多年以后,有人看到一个衣着朴实的中年人站在一排早已经拆除正在改建成为新教学楼的工地上,沉默不语。他走过那个曾经熟悉如今却无比陌生的校园,身边的白杨树早已变成了法国香樟,树影下依然有身影在穿梭,却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只留下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