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叹了口气道:“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毕竟盖棺论定,再改已不容易;且安禄山死去之时还未举兵,兼之大唐承平日久,让天下百姓知道曾有这样一桩祸事险些发生,反而不是好事。——后来陛下没有继续追究静塞军反叛之事,以往微臣还觉得奇怪,现在也知道是何缘由了。诛杀叛逆毫不惜身,彼等才是我大唐的忠良啊。”
李亨点了点头,也是一声叹息。
那一战之中,静塞军健儿折损大半,高文远和颜真卿从容赴死,如今二人还被当地百姓当做圣人祭祀。说到底是皇家对不住这些忠直的臣子,然而这件事情,他也没法去做改变什么。
今日陈玄礼所说之事,实在是令人心惊肉跳。盛世大唐,万国来朝,大唐这么多年一直安稳,谁能想到暗地里居然曾有过这么大的危机。
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思索良久,李亨才逐渐平复了心情,复又睁开眼睛看着陈玄礼道:“陈卿,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有那些人?”
陈玄礼道:“这些事情是丽竟门查出来的,丽竟门应该有些人知道。陛下只和我提了一些,也没有涉及细节。不过应该还有一人知道,那便是马璘,马仁杰!”
“马仁杰?”李亨微微皱眉。
“正是。”陈玄礼点头,“陛下告诉我,早在丽竟门和高将军查明事情真相之前,那些参与伏击安禄山的静塞军将士们不管生死,家人暗地里都得到了一百五十缗钱的抚恤。而私下给钱的便是马仁杰。后来逃入山中躲避的那些静塞军士卒也是逃到了安西。也是被马仁杰纳入部下。马仁杰如此做。自然是知道安禄山确是反贼了。”
“陛下说,马仁杰毕竟是马少保之子,忠臣之后,私下里抚恤静塞军这事,虽是不改游侠儿习气,却是让人看清了他的忠心。”
“马仁杰!”李亨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靠在了椅背之上。
这些日子,他和张巡每日里议论的便是此人。他们都相信马仁杰的忠心。却也在以最大的努力来防范此人。
而如今,陈玄礼的一番话,却是为马仁杰的忠心添了一些佐证。
“陈卿,安禄山要造反之事,马仁杰是如何得知的?”
陈玄礼摇头道:“这个老臣不知,陛下当日也没说。不过杨国忠颜真卿高文远皆能确定安禄山欲反,马仁杰能够知道也是寻常。至于他是安禄山死前才知道,还是死后知道的,这个老臣并不清楚,陛下也没和我多说。”
李亨缓缓点头。马仁杰的一些手段。他也是有所耳闻。毕竟不是寻常之人,能够知道真相也是正常。
当初安禄山一事。长安百姓皆是信杨钊的话,认为安禄山确是叛逆。杨钊令边令诚刺杀安禄山,却被马仁杰救下,时候人皆以杨钊为忠臣,杨钊被贬剑南时万民相送,而马仁杰却是被斥为奸相,小人。
然而暗地里却有这等事,显然马仁杰亦是事后知情,这般行事虽是鲁莽了些,却也说明他并无私心。
……
“那么,丽竟门呢?孤为太子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丽竟门真的存在。原本孤还以为,丽竟门只是个传说。”沉吟良久之后,李亨又开口问道。
陈玄礼道:“丽竟门乃是高将军掌管,只效忠于陛下一人。当日陛下所言,丽竟门已经数十年没动用了,安禄山死后才重新使用,殿下不知道也是正常。”
李亨点了点头:“把丽竟门的人找来,孤要问他们些事情。”
“……”
陈玄礼抽了抽嘴角,苦笑道:“殿下,这件事情可就为难老臣了。老臣不过是龙武军大将军,丽竟门中人乃是内臣,隶属高将军管辖,老臣去何处寻丽竟门的人?便是殿下自己去找,怕是也找不出来。他们的规矩便是只听天子一人号令,而现在殿下依然是储君的身份……”
李亨摆了摆手,示意陈玄礼不用说了。
在关于丽竟门传说之中,的确是有这样一条规矩。然而总不能为了知道这些事情,而去进位登基吧。
张巡皱着眉头沉思许久,开口道:“陈老将军,依你所言,当日火烧波斯寺的,应该就是内宫高将军手下丽竟门的人吧。”
李亨点了点头,然而却见陈玄礼摇头道:“不是。”
“不是?”李亨皱起了眉头,“不是丽竟门,那又是何人干的?”
“听陛下话里的意思,不是高将军手下干的。”陈玄礼道,“至于是谁干的,陛下当日没告诉我。不过那一天连续发生两件大事,其一是陈希烈被人杀了满门,其二便是这波斯寺被烧,火场里发现了几十具骸骨。陛下告诉我,这两件事情有所关联,出手杀了陈希烈全家的,和一把火烧了波斯寺的,乃是同一批人。至于是什么人,陛下却没说。”
李亨想起当日之事,皱着眉头道:“陈相全家被杀,也是一桩悬案,人人皆言是杨钊所为,却是一直查无实据,没想到这两件事情还有关系,这么说,杨钊倒是背了黑锅的了……”
“殿下,陈希烈那贼子,当不得你称他一句陈相。”陈玄礼沉声道,“当日他全家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