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南随孟宗扬到广东任上的第二年,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在她收到叶世涛那封信之后,在她知道自己开铺子做买卖都是孟宗扬暗中相助才能盈利之后,心灰意冷——对自己心灰意冷,失望透顶。
她是个废物,是个不知好歹又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废物——以前就知道,别人是这样看待她的,她不在乎。到了自己不得不承认这些的时候,也只有自己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番苦涩。
最要紧的是,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孟宗扬。
或者也可以说,她已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尘世。
柳家,那是她引以为傲的出身,长辈们却是再懒得理她,将她交给了孟宗扬调教。要在长辈眼中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所以她想,是该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一番了。自来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与那么多人都有矛盾,她得不到谁的认可,肯定是自己从一开始的出发点就错了。离经叛道的女子不少,但是像她这样被亲朋敬而远之的怕是没有几个。
离经叛道,也要有那个本事、那个资格。她没有。
由此,将手里的产业全权交给管事去打理,反正有她没她都一样,甚至没她说不定情形会更好。
独自留在宅子里的日子久了,她给哥哥写了封信,问他:你能不能给我找个清静之处,接我去住一段时间?
哥哥没过来接她,只给她写了封回信:安心与缙乔度日。等他都不能再容忍,我会去接你,但不能保证可以像他一样宽容相待。你要想清楚。
她看着那封信,想到了叶世涛信中的话。她的哥哥不是叶世涛,她的嫂嫂不是江宜室。
其实事情的关键是,她不是叶浔,没一再努力经营成婚后的时日,不值得人再纵容。
都明白的。
着实消沉了一阵子,独自闷在一所宅院之中,每日静看花开花谢,烦闷的久了,借酒消愁。
没人管她。来到这儿之后,她就与孟宗扬各过各的,没住在一起。
偶尔她会想,自己就是死在这儿,也没人知道吧?自己就是死在这儿,亲朋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怒其不争吧?
人是可以活成这样的,死了都只能成为别人的前车之鉴,不配得到长久的怀念。
心头除了阴霾,一丝温暖光火也无。
夏日将至时,她病倒了。
躺在病床上,总是会回想起那次与祖父受伤后的时日。那时他得空就往柳家跑,哪怕只是隔着帘子看她一眼,就知足。
那时的少年郎,打消了她对男婚女嫁的抵触,让她一想到成婚之后,便只有惬意自在。
岂料想得太美满,自己却是个什么都斤斤计较、什么都不能承担的废物。
不管缘由,只介意他对别人的一点关心一点紧张一个笑脸;太过依赖,区区十日等他休沐回府都是不耐不愿。
别的女子又是怎样做的?
自从叶世涛进入锦衣卫,宜室姐三不五时就要承受离别与担忧;皇上重用裴奕,所以让他与燕王下江南查贪污案,一走就是小半年,浔表姐照顾婆婆、孩子。她们在人前,总是一切如常,起码看起来是那样的,让人感觉是天经地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