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刘辰安然睡下,田本轻叹一口气,轻手轻脚关住西厢房,不大一会儿,西厢房里响起阵阵鼾声。
从晌午到傍晚,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天说地,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从中阳里村扯到各自的过往,推杯换盏间,两大坛黄酒下肚。
黄酒口感较轻柔,没有辛辣感但后劲大,刘辰刚开始没在意,待第二坛酒见底,他才感到头昏脑涨,最后干脆直接趴在桌上一醉不起,田本只好苦笑着把他扶到西厢房休息。
安顿好刘辰,田本用冰凉的井水洗了一把脸,才感觉活了过来,今天的酒喝得实在太凶,饶是能征善战的他都有些吃不消,想到这里他倒有些佩服刘辰,至少他在刘辰这个年纪还没有这么大酒量。
圆月当空,清风阵阵。
田本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时唉声叹气,最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又望了望鼾声阵阵的西厢房,重重地点点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走进东厢房,拿起电话。
“嘟嘟……”
听到电话被接起,田本腰板不由自主挺直,恭敬说道:“大哥,今天我们和刘家人发生冲突了?”
“哦?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电话那端的人显然有些意外。
田本听出大哥有些怒意,急忙解释:“大哥,刘家的人先动的手,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事发突然我来不及通知你。”
“哎,小本,我知道这些年刘家人让你受了不少气,可凡事要学会忍耐,最近形势有了变化,我们更要耐心等待时机。”电话那端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田本朝西厢房的方向看了两眼,沉声说道:“大哥,这次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冲着……”
“刘辰?”那人迫不及待打断田本。
田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稳重的大哥如此失态,说道:“刘民好像一直在等…刘支书。”
“小本,没准这个人是关键,中阳里村以后可能就要靠他。”那人沉吟许久,沉声说道。
田本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稳定了情绪,说道:“大哥,刘辰这个人不错,今天还救了我一命,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帮他……”
“哎,不要轻易下赌注,先观察一下,再看看风向吧。”
……
……
半夜,刘辰醒来,感到口干舌燥,挣扎着爬起来,轻手轻脚推开西厢房来到院中,借着月色摸到水井边。
甘甜冰凉的井水进入身体,一阵舒爽,胀痛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夏季闷热又赶了一上午山路,刘辰的身子早就黏黏糊糊,便准备打些井水好好洗洗。
不料,这时,“嗖”的一声,一支箭穿过宽敞的院子,越过西厢房敞开的窗户,没入西厢房中。
箭的速度极快,刺破虚空,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很尖细,末了还能听到箭头插进墙壁的闷响。
刘辰的酒瞬间清醒,惊起一身冷汗。
他借着大槐树的阴影,弯腰前行,寻着院子大门的方向而去。
“咣当……”
眼看着就要接近大门,刘辰的脚突然碰到地上的一块土坷垃,发出响声,动静不大,但在寂静的黑夜里显然有些刺耳,随即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轻声拉开门栓,借着月色,刘辰望着早已远去的模糊黑影,眼神涣散,随即眸子变得坚定,闪烁着光芒,喃喃自语“再难也得有人干,是不?”
夜晚,山风有些凌冽,他光着膀子,时间长了有些清冷,停留片刻,轻声关上大门,蹑手蹑脚返回西厢房。
虽然没有点煤油灯,光凭箭头刺入墙内的那声闷响,刘辰断定剪头上有东西。
果不其然,应该是一封信。
拔下剪头,取下信件。
对着敞口的窗口,借着月光,刘辰看到,那是一块叠着的白色麻布,从外面看麻布上面好像绣着一朵朵正在绽开的红色花朵,格外耀眼。
刘辰吐出一口浊气,果断打开麻布,那份信的内容便映入眼帘。
看到内容,刘辰的面色变得凝重。
他把麻布放在鼻端闻了闻。
是用血写的?原来是一封血书。
可能对方在写的时候,情绪略微激动没掌握好力度,鲜血流得有些急,以至于血都渗透到麻布的背面,麻布叠着旳时候,从外面看上去好像绣着一朵朵红色的花朵。
“滚……”
白色麻布上只有一个字,“滚”,信很简单,意味却很清晰,甚过千言万语。
信纸是办丧事用的白麻布,字是用鲜血手书的,内容更是简单自然明了。
看着白色月光下那个血红大字,忽然,刘辰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那种笑不是怒极之下的冷笑,也不是恐惧之下不知所措的傻笑,而是一种收获的笑,喜悦的笑,如同得到喜报一般。
白月光,敞开的窗户,窗下的床上放着的铁箭,摊开的白麻布,白麻布上的鲜血,“滚”,床边光着膀子的少年,少年脸上绽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