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影影绰绰有了几处房屋。
我心里犯起了叽咕,不对呀,这地方离村子还有一大段距离呢,怎么就有了人家?难道是自己这几年不在家,有人把新房盖在了荒郊野外了?
可那人奔过去的房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了,又矮又小,门口窄得几乎进不去人。
院落倒是挺大,像个打麦场,正中一棵歪脖垂柳树,四周用高粱秆子围成了规整的篱笆墙。
跟着女人进了院子,我问她:“这是哪儿呀?”
“我家。”女人冷冷应一句,随手把灯笼挂在了房门上方的一个木杆上,自己弯腰进了屋。
我瞅着女人的背影,觉得有些好奇,这是谁家的女人啊?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她家里的其他人呢?
女人进屋后,不大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手里拿个针线箩筐,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看都不看我一眼,说:“你也走累了,坐在树下歇歇脚吧。”
我说我还急着回家呢。
她就说不急,有啥好急的,到了我这儿还不跟到了家一个样呀。
我说爹娘还等着我呢。
她说你爹娘又不知道你回来,等啥等,怎么长大后学会骗人了。
我喉头一紧,咽一口口水,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爹娘不知道我回来?”
女人手中拿着一个荷包模样的东西,穿针引线缝了起来,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你爹这几天病了呢。”
“我爹病了?他怎么了?”
“没啥大不了的,发烧犯迷糊。”
“你见过我爹?”
“不见我也知道,等你往回走的时候,给你爹带点草药过去,熬水喝下去就好了。”女人的话冷冰冰,我听得浑身麻凉。
她问我:“你冷吗?”
我说:“是啊,夜里潮气大,都快冻透了。”
她朝着柳树那边挑了挑下巴,说:“那边的台子上有床被子,你盖在身上暖和一下吧。”
我说不了,我该回去了。
她说你别急着走,我在给你做荷包呢。
“你给我做荷包?”
“是啊,这可不是一般的荷包,是用来辟邪的,等做好了你就带在身上,以后出门就不会沾染邪气了。
“你是我什么人呀?你为嘛要给我做荷包?”我瞪大眼睛望着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啊,不给你做能给谁做。”女人说着,再次催促我,“赶紧了,把被子拿来盖在身上。”
她的口气既冷漠,又透着怜爱,越发让我觉得惶惑,琢磨不透这个女人究竟是唱得哪一曲了。
但她一直用黑布蒙着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她的真实面目,又不便多问,只得走到了柳树下,拿了被子过来。
她伸手指了指树下的一张草垫子,说你就躺那儿吧,实在困了就睡一觉,我做完就喊你起来。
我突然觉得浑身酸软,又困又乏,软塌塌地躺了下来,侧脸打量着专心做针线的女人,问她:“你说你做的荷包能辟邪,是真的?”
“是啊。”
“不就是个荷包嘛,能有那么大的威力,你用的啥材料?”
女人缝过几针后,才抬头对我说:“有灵木,有朱砂,有龙须,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呢。”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怎么会惦记着给我做荷包呢?”
女人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望着我,说:“孩子,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我说你说吧,没事,一看你就不是个坏人。
“丫头,我是你亲人,我是你奶奶啊!”
“啥……啥……你是我奶奶?”我爬起来,惊恐地望着她。
女人啧啧几声,说:“瞧你吧,见到你奶奶用得着惊成那个模样了?”
“可……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吗?”
“是啊,死了跟活着还有啥两样呢?只不过是挪到了另一个地方,不在一块过日子了罢了。”
“死了的人不是去阴曹地府了吗?你怎么会呆在这种地方?”
“傻丫头,你以为阴间和阳间隔得还有多远嘛,其实都是穿插在一起的,只不过互相看不见,各自有各自的天地罢了。好了……好了……你睡你的觉吧,别耽误我干活。”
“不……不……你说相互看不到,可我怎么看到你了,是不是我也要死了?既然你是我奶奶,那你就给我说实话吧。”
“你这丫头,尽在乱揣摩,我就是爱惜你,想让你在人世间活得长久,过得平安,才跟你见面的。”
我很不客气地说:“说才不相信你呢,那天夜里你还用拐杖打我呢,有这样爱惜自己孙女的吗?”
女人阴冷一笑,说:“奶奶还不是为了把你引到这里来呀,要不然我才不冒犯冥界章法去找你呢。”
“那你说,你让我来干嘛?”
女人摇了摇手中半成品的荷包,说:“就是为了把这个送给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