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炫目灼人的阳光下,他想起中午结束时已有人在说头昏和恶心,他们推着自行车,在校园里走过,校门口拥挤不堪的过道那时已是束束光芒,他们都眯着眼,头发闪烁着黑色的光泽,渴望着家中开着空调的房间,和准备好的饮料,他始终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作用。
向左向右向前向右转,不断的转向,不断的走。再立正,再继续。
枯燥的无边。
他用舌头舔了一下没有一点水份的嘴唇,感觉到紧扣着衣扣的衣服里有汗水从胸前和腋下倏然滑下,不知落在什么地方。背上不停的淌着汗,衬衫和背心都湿透了,贴在背上,一阵风吹来,顿觉身上潮湿不堪。
向前走时,看见喊着口号的士兵军衫也湿透了,显出褐色的汗渍,一大滩一大滩,依然沙哑着喉咙在喊口号,不时停下来,向走得七歪八斜的队伍吼几句,不禁有些可怜起他来。
地上的水潭早已蒸发干,早晨的水迹全无,仿佛在刹那间化为气体,直奔云霄,在天空中的风里,形成一朵雨做的云,下一场透雨,浇的这些在世间挣扎的渺渺苍生个个仰面朝天,再也爬不起来。
依然是光束满天,看不见云,一抬头就眼花,看得见什么,连风都吝啬起来,许久都不吹来,背上的汗又在向外冒,人就像被放在露天的杯子,里面的水不断的减少,透明的看得见水位往下降。
何漠向那边看了一眼,女学生的队伍也在走个不停,偶尔听见几声口令声茫茫远远的传来,在午后空寂的操场遥远的仿佛是几年前苍老的声音。望见叶君兰走在队伍的最边上,及肩的头发一甩一甩,大约是走得最起劲的一个,看那个样子,她并不感到疲惫。
狡猾而可怕的女人,他在想,蓦然想起那幢楼房后面那天看见的荷花池,那绿色的睡眠,突然感到口渴,嗓间一阵窒息,短发,短发,他想着,终于那种窒息感逐渐减退。
绿的天,青的云。
7。25。97
闪亮着白色阳光在眼前积聚而嬗变,瞳孔紧缩着,汗水在脸上淌着,从两鬓和鼻尖上落下,脚步声一点点变的茫远,教官的脸孔犹如在一部远去的电影中努力的晃动,挂着的旗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中飘拂,接着变成青色,橙红色的背景,突然世界像毁灭一样颤动了一下,一片黑暗布满了空间。
“啪嗒——”
“有人昏倒了,有人昏倒了……”周围的队伍里一阵骚乱,昏倒的人边上的几个学生立刻围了上去,托手抬脚的将他扶起来,从操场的一边走过来几个医务人员,扶着吴天志走下操场。
何漠在队伍的一侧看他们走远,大概是到医务室去了吧,并没有什么意外和惊讶的感觉,他的晕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愿不出什么事才好,他暗自想着,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站在太阳底下的士兵看着他们离开,喊了一声口号,又咳嗽了一声,他听出他的喉咙更为沙哑了,在这些事情结束之后,他的嗓子也该休养几个月了。班里的男学生全都不再说什么话,排好,如同没发生任何事,继续他们的单调反复的动作,这是训练。
一个舞曲终结了,赵达缘放下一直在手中玩弄的酒杯,里面已没有多少酒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秦月伸出手来。
“秦小姐,我们跳个舞好吗?”
秦月转头看了一眼陈伟山,陈伟山微微颔首,秦月点了点头。
不久又换了一个新曲子,舞池里的舞伴们退出来不少,摇滚灯球依然在黑暗中闪耀着灯光,跳舞跳累的人纷纷在座位上坐下,拿起桌上的饮料开始啜饮,而原来坐在座位上的许多人则手拉手走向舞池。
赵达缘和秦月走向舞池时新曲子已开始了一会,不过仿佛和刚才播过的没什么差别。他左手扶着她的腰,右手握着她的左手,闲散的踏着舞步。
“秦小姐以前在S市生活的……”
“叫我秦月。”
“噢,秦月,这名子很不错,秦时明月汉时关,很有古典美,这名字是你父亲还是母亲起的?”
“父亲。”
“嗯,那你父亲文学功底应该不错。我刚才想问问你以前的生活,你能对我说说以前学校里的情况吗?”
秦月叹了一口气,忽然不想说话,于是她没有回答。
“也许你对我有不少的成见,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你是否觉得我在交际场合上太过熟到,显得圆滑是不是?”
“没有。”
“你恐怕没有讲真心话吧?我问你,你却不回答我,而且你的表情也显然透露着许多不满。”赵达缘刚才脸上的微笑忽的消失了,逐渐凝重起来。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又何必解释什么?你既然要听听我的过去,不妨就先说说你的过去。”心中好笑起来,既然知道了,何必再隐藏不满?以后照样可以做许多事情,她的目光看着那边桌上,陈伟山和几个人仿佛正谈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