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啊,吃早饭呢,喲……今天闺女也在家啊,学校没课?对对对…今天是周末。”突然凑进来自说自话的中年男人是村里的村委主任,姓柴,单名一个“鹏”字。
何海也不搭理,自顾自地啃着包子。
柴鹏讨了没趣,也不生气,绕到何欢身边继续嘘寒问暖:“欢欢大学快毕业了吧?我听说好像学的是音乐,啧啧……这去了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将来指不定我们青衣巷还能出个音乐家呢……不过我见你最近好像很少回来看你爸,看来果然是跟你妈去过好日子了,我们青衣巷这破地方是容不住你,不过也快了,年底这里也该拆了,一半人都已经签了拆迁合同…”
柴鹏绕了一大圈,终于把话渐渐往点上引。
何欢不由冷笑一声,不搭理,闷头喝豆腐脑。
柴鹏见她甩着脸,又绕过去讨好地对着何海:“老何啊,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合同上签字了,这回上头给的拆迁补偿费不低,你看你啥时候有空,把字也签了吧,要不今天下午行不行?趁你闺女也在,咱把这事儿给办喽?”
柴鹏是负责这次拆迁的村里带头人,专门游说村民在合同上签字。
何海知道村里大部分人已经签了,有钱谁不要啊,谁愿意耗在这破巷子里,但何海不同意签,他有他自己的考虑,为这事柴鹏已经登了好几次门,每次都苦口婆心,不过每次都被何海拒绝。
“我说不签就不签,你也甭来了,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大伙儿脸上都不好看。”何海也是死脾气,将手里的包子啃完,龇了龇牙,一副“没得谈”的无赖架势。
柴鹏已经领教惯了,还是不恼,又看着何欢。
“欢欢啊,我知道你妈是榜了大款,你也不会在乎这点拆迁费了,不过你也得为你爸考虑一下,你看他这一身病,腿脚又不好,身边又没个人照应,你给他留笔拆迁费将来也能防个老…”
“滚滚滚…”何海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过去揪住柴鹏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推。
“喂…你推我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说什么?说屁啊说,滚…”何海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双目泛红,踉跄地把柴鹏推到了门外,自己扶着门框直喘气。
柴鹏几次三番用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没了耐心,指着何海骂:“什么东西,死瘸子,给脸不要脸,难怪老婆要跟着其他男人跑了!”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何海直接脱下脚上的拖鞋朝柴鹏砸过去:“滚,滚……再不滚我弄死你!”
柴鹏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还觉得不够解气,又冲着屋里喊:“行,算你狠,不过再过段时间拆迁公司就进场了,他们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到时候你有种也僵着别签!”
柴鹏跑远,何海还在大喘气,喘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垂下头去,一条伤腿微微弯曲,导致整个身子往一边倾斜,需要将一侧肩膀靠在门框上才能勉强平衡住身体。
何欢一直站在屋子里,不敢靠近,不敢说话,眼睁睁看着何海落寞的背影,直到他抬起手似乎在脸上抹了一下,何欢的眼泪才敢滴下来。
她知道在外人眼里一向窝囊的父亲为何突然会大发雷霆,无非是因为柴鹏刚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那是他心里一道永远都长不好的疤,谁来揭他就跟谁拼命!
父女俩一前一后站了很久,直到阳光从对面的屋顶照进里,何欢没想到秋日的阳光还能这么刺眼……
“爸…”何欢鼓起勇气喊了一声,何海的肩膀动了动,但是依旧站在门口没有回身。
他一只脚还光着,虚虚惦在地上。
何欢跑出去把那只拖鞋捡回来,走到他面前:“爸,穿上吧。”
何海看了她一眼,想抬脚穿拖鞋,可试了几次腿都抬不起来,他恨得地将手握成拳使劲敲那条早就已经失去知觉的伤腿。
“爸,爸…你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何欢吓得立即摁住他的手臂,声音沙哑哽咽,何海挫败地扶住门框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
何欢吞着呼吸,不让自己哭出来,蹲身下去将拖鞋替何海穿上。
原本很美好的周末早晨因为柴鹏的出现而全部破坏掉了,何海整个上午心情都很低落,午饭都没有吃,一个人闷在卧室。
何欢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去打扰他,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何欢突然接到徐凯的电话,说给她找了一份兼职,让她晚上过去面试。
“爸…”何欢不得已去敲何海的房门,“我晚上还有课,你…”
话只说了一半房门便被何海打开了,里面飘出一阵浓烈的烟味。
“有课就赶紧回学校吧。”声音透着暗哑,但情绪明显已经稳定。
何欢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
“我没事,走吧,别把课耽搁了。”何海勉强笑了笑,何欢见他这样稍微放心了一点。
“我刚去外面给你买了一碗馄饨,你中午都没吃东西,一会儿把馄饨吃完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