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厉行往连翘病房那头走,越靠近,歌声听得越清晰。
“……Butifyouwannacry,cryonmyshoulder,Ifyouneedsomeonewhocaresforyou,Ifyou"refeelingsadyourheartgetscolder,YesIshowyouwhatreallovecando……”
反反复复,她一直重复这几句,可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低如蚊吟,随之而起的是哭声,先是被压抑住的一点点低泣,抽抽般的声音像是藏在每个医院黑暗的角落里,渐渐哭声变得越来越大,气息剧烈起伏,像是心里藏了要命的委屈,非要用这哭声才能散出来……
冯厉行那时候就站在门外面,听了很久,就听病房里的动静。
本来他来医院并不打算进去看她,但现在实在受不了了,连翘碎碎的哭声就像暴雨梨花针,针针都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在酒会上和裴潇潇说的话。
他说:“我这里,是空的。”
既然是空的,为什么现在听着连翘的哭声,心脏的位置要跳得如此剧烈?
还是进去看看吧,看看她到底为什么要哭成这样!
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轻推房门进去。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连翘就对着门侧睡,头朝外,整个人卷着被子缩成一个半圆形,脸外下埋着,眼睛闭起来,双手揪住胸口的被角,牙齿死命咬住下唇。
以前她也从不喊疼,遇到疼的事就咬唇。
可这次好像不顶用,下唇咬得那么紧,哭声还是从齿缝间漏出来…
“陆连翘…”冯厉行沉哑发出声音。
连翘听到了,可她以为是幻觉,哭声停了数秒很快又再次起来。
冯厉行只能又开口:“陆连翘,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有劲?”
这次她能断定不是幻觉了,微微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一道人影,背光而立,然后慢慢朝她靠近,步入微弱的灯光中,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微醺的,冷冽的,却又带着一丝清隽的脸。
像是凭空从空气中冒出来,或者直接从她心里蹦出来,然后站在自己面前。
深夜,思念,疼痛,处于崩溃的边缘,然后他突然出现。
连翘当时那感觉,哭也止不住,笑也忍不了,眼泪混着笑声一起涌出来,可笑完之后心里像是有股热涌往胸口冒,整个将被子一蒙,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冯厉行被她这莫名其妙的动作懵住了,有些措手不及。
“还真哭出劲了?”
他过去撩她的被子,连翘狠狠拽住,就是不让自己的脸露出来。
不知为何,她分明不是这么矫情做作的人,可每次一遇到冯厉行,她内心那点小脆弱就全部冒了出来,摁也摁不住。
“别撩,不许撩!”
“是不是觉得很丢脸?一个人躲在病房里又哭又唱!”
这下连翘何止是难过,又添了一分尴尬和羞涩。
原来他站在门口全都听到了,简直丢死人。
“难道没人教过你偷听墙角是不礼貌的事?”连翘更加不肯将被子撩起来,闷在里面说话,声音已经恢复正常了,但呼吸中还带着因为哭而导致的沙哑。
冯厉行被她弄得毫无章法,但他是喝了酒的,喝了酒的人都比较急躁。
力臂一挥,被子直接被他掀起来。
暗沉的光线中四目相对,她通红的眼睛,他微醺的面孔。
两人距上次见面已经有大半个月时间,岂料再次相见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连翘索性也不躲了,再矫情下去她自己都会觉得恶心。
“你为什么会来?”眉头一挑,劈头盖脸问了冯厉行一个问题。
冯厉行盯住她还沾着泪光的眼睛,将手里的东西扔到桌上。
“来给你送这些东西!”
连翘忍着疼撑腰坐起来一些,看到桌上她的设计手稿和手机,喜出望外,拿在手里。
“这些东西你哪找到的?”
“你说呢?”
“难道你真去了浣葛山庄的后山?”
冯厉行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反问:“你一个人去那鬼地方做什么?”
“……”连翘一开始不敢回答,但沉思几秒觉得没必要瞒着他。
还怕他不成?
“我去那里找周沉!”
这下冯厉行心里的那股酸味就更浓了,却不点明,只是冷笑着嘲讽:“想到去那地方找他,怎么不干脆直接摔死你!”
“是呢,我福大命大,看来你得失望了!”
真是一双毒舌,还毒一起去了。
冯厉行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里的火焰。
“是挺失望,我本以为会看到你躺在床上手脚不能动弹,可现在看来还是摔得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