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但凡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要讲究些个排场,为了彰显身家地位和家族底蕴,不惜将重金花在打造这门面上。
义勇候府后院的天井下种着一株石榴树,叶绿花儿红,长得很是欢实。一个大瓷缸墩实的放在青砖铺地儿的地面上,里面几尾金鱼时而躲在浮萍下,时而穿在莲花间,晃晃悠悠的好不闲散。
阶前的花圃中种着草茉莉、凤仙花、牵牛花、扁豆花,藤蔓长得郁郁葱葱,花朵开着娇娇艳艳。
候夫人于氏端坐在凉棚下摇着团扇,对面的账房孙先生算盘珠子扒拉的哗啦哗啦的响,过了半晌便将这个月的银子花销结算了出来,呈给了于氏。
于氏一见脸色立马变得非常难看,这月月的入不敷出的,任凭你有多大的家业,迟早会坐吃山空。
郑家乃是北晏的世家大族,开国皇帝亲封郑家太老爷为“郑砥公”,取国之中流砥柱之意,官居少保之职,那是何等的荣宠与显赫!
到了郑展宏这一代虽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也没出过什么大的过错,爵位也从郑砥公变成了义勇候,这义勇候的爵位还是从他大哥郑展图手里承了来的。
义勇候郑展宏现官居郎中之职,在兵部职方司上差,是个正五品的官儿,掌理各省舆图(地图)、武职官员的叙功、核过、赏罚、抚恤以及军旅的检阅、考验等事宜,还兼掌关禁、海禁等事物。
“武库武库,又闲又富,职方职方,又穷又忙”,这郑老爷虽为一司长官,整日里却忙得脚朝天,而这职方司就是个即费力又没油水可捞的地方,除了拿着俸禄过活,再难有其他。
哪里像掌管兵器的武库司,人家可是肥得流油。
好在这郑家根基深厚,祖上留下来的好东西也多,支撑到现在还勉强能维持着世家的体面。
但这种体面只有掌家的侯夫人于氏知晓,那是拿着老祖宗的积攒来维持的。
她的女儿若馨已经及笄了,许给了户部侍郎刘裕守的嫡子,明年开春就要过六礼,择日子成亲了,可这嫁妆却愁坏了于氏。
女儿到了婆家腰杆儿硬不硬完全要看娘家的陪嫁呢,况且以后还要替她兄弟铺路呢,到婆家没个地位怎么行?
于氏的娘家没什么根基,仗着老郑夫人她姨母的关系,才坐上了这候夫人的位子。
于氏嫁过来时嫁妆区区二十四抬,但是由于她的婆婆是自己的亲姨母,并没有影响她在侯府的地位。
但是若馨不行,没有像样儿的陪嫁,她的女儿嫁过去只怕是要看婆家眼色了,那户部侍郎,可是正三品的官儿,比郑老爷高出好几级呢。
可这钱从哪儿出呢?侯府的积攒是有限的,她还要留着给儿子呢,怎么可能花重金在女儿的嫁妆上?
于氏想起了宜阳长公主的嫁妆,那可是一大比的财富!
宜阳长公主是先帝爷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得宠的女儿,先帝爷以示对长公主的厚爱,嫁妆可是下了本钱的。
可是只要宜阳长公主的女儿一天在世,这笔财富就是属于郑若笙的,郑家就不能动分毫。
那个半死不活的孩子,这么多年都没有盼来她的死讯,可恶!
想起了郑若笙,于氏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
义勇候身边的小厮宝生来到后院,上前行礼。
“见过夫人,老爷在前厅,让小的来寻夫人过去。”
“哦?老爷这么早就回来了?说什么事儿了吗?”于氏很是意外,老爷职上忙,很少提前回府。
“惇亲王府的总管过府来,有事找老爷。具体什么事情奴才也不知。”宝生恭恭敬敬的答复着于氏。
“知道了。安妈妈,咱们走。”安妈妈搀扶着于氏,绕过垂花门,向前厅走去。
一进厅门,见义勇候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在浏览着,脸色时白时青。此时已不见惇亲王府总管的踪影。
三十多岁的于氏细步款款的走到了郑展宏的面前,盈盈一礼:“老爷,今儿个怎的这么早就下职了?”甜甜糯糯的语气,让郑展宏阴郁的心情一下子舒坦了许多。
“夫人来了,快快过来坐。”郑展宏连忙将于氏让到身边坐下。
“这是惇亲王的亲笔信,你来看看。”
这于氏虽不是出身书香世家,但父亲也是在朝为官的,自幼家里也是请得起先生教导,虽作不成诗词,但读书写字并不成问题。
于氏拿过书信一看,心中也是一惊。
信的大概内容是:
“惇亲王的女儿安平公主下月初六将前往天晟和亲,亲点神医郭青涯之弟子郑若笙随侍公主前后。
郑若笙不日将回京待命,让郑家做好安排等事宜。”
于氏啪的一声将信拍在桌子上,白皙的玉手拍得泛了红都不自知,原本温柔似水的美目也露出了阴戾的凶光。
“郑若笙要回来了?好啊!该来的迟早会来。”声音似从齿缝里挤出,透着狠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