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内
黄梨木雕花玫瑰椅上,铺着烟灰色团花垫。王美妤坐在垫子上,双手紧握,有些不安,她不敢看正中央坐着的云月,甚至连头也不敢抬起。这不是她第一次入永寿宫。自云月摄六宫之事,每月王美妤总是要进这大殿好几回。只是,自己位份低,只是个末位的答应,故而坐得最远。
如此与云月近距离还是头一次,此番竟然觉得有些拘束。不知是不是云月气场太过强大,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云月看着王美妤低头不语,也不说话。左右端着一只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茶碗,右手轻轻拿着盖子拨动茶碗中漂浮的茶叶,吹了吹然后尝了一口,动作缓慢而优雅。
王美妤抬眼间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更觉得彼此有距离,亦不敢多言。
“王答应来了永寿宫,除了请安之外没别的事儿了么?”云月将茶碗放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目光凌厉,带着几分严肃的问。
王美妤慌忙摇了摇头,又不知如何开口。云月欲下逐客令,王美妤才焦急道:“嫔妾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云月有些惊讶,却不动声色道:“太医未曾同本宫禀报。”
王美妤深吸一口气,才说:“是,为嫔妾诊断的是太医院的墨太医。自诊断出嫔妾怀孕之后,嫔妾惶恐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故而让墨太医先不要禀报上来。”
云月震怒,右手猛地一拍身侧的桌案,怒斥道:“大胆,为皇上延绵子嗣乃是你我本分。如今你却收买太医,隐瞒不报。莫非是皇嗣出处有问题?”
王美妤努力镇定,她起身跪在云月面前,忐忑道:“皇嗣没问题,是嫔妾心里有问题。这么多年来,宫里怀孕的女子并不少,可真正有福气生下阿哥的人却很少。上一次嫔妾有幸怀了皇嗣,却被人狠心害死。如今又有了身孕,嫔妾也不知是否能够平安生下来。所以,嫔妾惶恐不安,不敢上报。”
“你是天子嫔妃,所孕乃是天子骨血。何况,当初害你之人已死,你怕什么?难道宫里还有人敢害你不成?”云月明知故问,眼睛一直盯着王美妤,使得对方不由打了个寒颤。
王美妤苦笑:“嫔妾人微言轻,即便得了皇上恩宠,也终究只是个末位的答应。这宫里倘若无人庇佑,莫说平安产下皇嗣,便是活命都艰难。何况,嫔妾之前已经被害过一次,怎会不担心呢?嫔妾斗胆,求娘娘庇护,让嫔妾得以在深宫中安身立命。”
云月看她诚恳的模样,有些动心。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屏风,很快宁儿便从屏风后面出来 ,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云月闻言,对王美妤道:“王答应说哪里话,这宫里一向安稳。王答应如此顾虑,可是觉得本宫所管的内廷,其实凶险万分,人人皆可胡作非为么?”
“嫔妾不敢。”王美妤坦言道:“嫔妾自入宫以来,一直安分守己,不愿招惹是非。只是,便是嫔妾想要孤寂一生,也有人想要利用嫔妾大做文章。嫔妾的父亲身为苏州知府,现在却深陷牢狱。皇上着人查问,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去往苏州的钦差,虽然奉了皇命,却一心想要置人于死地。若无新证,不日便是我父亲的死期。身为儿女,嫔妾不想眼睁睁看着父亲枉死而不作为。嫔妾求过皇上,皇上也曾应允要还嫔妾的父亲一个清白。可事到如今,却毫无头绪。嫔妾明知是谁在暗中摆布此事,却不敢向皇上告发,只因嫔妾找不到证据。嫔妾不敢,更不能赌。嫔妾想了这许多日,直至今晨才下定决心,来永寿宫请娘娘帮忙。也求贵妃娘娘开恩,护嫔妾周全。”
“你起来说话。”云月扬扬手,宁儿立刻将王美妤扶起来,重新做回软塌上。
见王美妤入座,云月才问:“你方才说,你知道是什么人在暗中谋划此事?”
“是。陷害我父亲的主谋,正是荣妃和敏贵人。”王美妤恨恨道。
云月有些不信,又问:“荣妃和敏贵人素无往来,又怎会合谋来害你?”
王美妤如实说道:“她们表面上没有来往,暗中却早已经合谋。敏贵人恩宠不减,却一直屈居静嫔之下,静嫔家室极好,敏贵人自然不敢得罪。且此前,因为嫔妾的关系,敏贵人已经开罪静嫔,她一直惶恐不安。而敏贵人所得宠爱又不及宜妃,之前,敏贵人想讨好宜妃,却被宜妃巧妙化解,并不领情。敏贵人也是如今日嫔妾这般,想要寻求一个庇护,所以才会跟荣妃勾结。之前,嫔妾为了父亲想要升官,所以讨好皇上,重新获宠。敏贵人为了控制我,为避免我脱离她的掌控,才与荣妃设计我父亲的冤案。且设局,先害人,再救人,只要隐瞒嫔妾,嫔妾便以为是她们费尽心力救了我父亲,而对她们感恩戴德,欲予欲求。”
云月这才晓得,原来马佳以晴竟然怀了别样心思,还胆敢与章佳初珍联手,做局控制王美妤,好让王美妤心甘情愿为她们办事。此后要做什么,云月虽然不知,却也能猜到几分。
马佳以晴的野心,看来不小。王美妤思索了这么多天才敢来找她,必定是深思熟虑,且确定了马佳以晴对她所做的事情。加之怀孕,害怕自己的异心被章佳初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