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痛不如短痛。”“阿三”决绝地堵住庄生的求情。他说不出口,真正害怕长痛的人,更是他。他怎能忍受她充满爱意的眼神一点一滴黯淡变冷,这种折磨,简直是凌迟。
他怕受不了。
而他,身为男人,有蛰伏多年的大业抱负。他不能够栽在儿女情长上,却负了天下。
可是短痛也差点要了他的命啊,他逞强,一点也不露心底的哀痛和苦闷。在得意伤心欲绝逃走之后,他慷慨而平静地奖赏了那名易容后的女子,将其打发走后,还一如往常地去酒肆里跑堂,打烊后,他还喝了点酒,回到家后,一如往常盘腿打坐。
不放心他的庄生来看他时,他倒在床上,嘴下的床褥上是一滩血迹。
练过内功之人,比平常人更容易受心魔侵袭,他内伤不轻。可是他对庄生说的第一句话是,“赶紧替我跑一趟,去看看她,看她好不好。”
庄生冷着脸骂他,“你自己快要死了,还有心担心别人?”
他闭上眼,“她不是别人,是我的命。”
所以庄生赶到了扁府,也是得意命不该绝,及时被他搭救。
然后,庄生的手里同时有两个需要医治的病患。
一个是急性发作,药到病除,另一个却没那么幸运,慢性病,一点一点的折磨,才最要命。
望着他面朝黑暗的窗外冷冷清清的背影,庄生只能叹息。“今日,她从草垛上跃下来……”
“这个孩子,由她处置!”阿三急促地打断庄生。他不敢听到她跃下草垛后的结果。无论是保住还是没保住,对他来说,都是挣扎。
他舍不得那个孩子,更舍不得自己孩子为他生孩子。漆黑的眸子微微仰望同样漆黑的夜空,黑暗,让他忽而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过去的种种残忍,恶行,以这样的方式报应下来时,从来以为不会后悔的他,竟感到悔恨。
最起码,他应该善待她。一直把她当作女儿来疼爱,而不是替身,而不是强取豪夺的女人。如果那时成全她和白露,他的丫头,就不会遭受一个接一个沉重的打击和痛苦折磨。
“不必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假如想为我做点什么,那就替我好好照顾她,如果她的愿望是离开这座城池,那么请帮我满足她的愿望。”他珍而重之地用了“请”字来拜托好友。
庄生,郑重地点点头。
这是男子的承诺,会替他照顾好他的女儿,一辈子。
有一次庄生给得意喂汤药时,她突然干呕起来。
本能地,她抓住他喂药的胳膊。
等她呕完,他手中的汤碗洒出了不少的药汤。
抱歉之余,她欲为他擦拭被弄脏的袖子。
然后她看到了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是什么?”她厉声问道。突然汤药内一股怪异的血腥之气漫进鼻息间,她恍然,“怨不得,每次喝完汤药,你会喂我薄荷片。”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小臂,被热汤淋上去后的伤疤泛出异常的红痕,纵横交错,一刀又一刀。
她喝了这么多天,他的鲜血!
“你的血能解毒?我的体内还有残余毒药?”她暗哑着嗓子问。不明白,她的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他为何还要继续自残。
“我偿过许多药草,久而久之,血液变得特别。曾被一条奄奄一息的毒蛇咬过后,那条蛇奇迹般活过来了,后来,我做了多次验证。”他一边拿自己的手帕轻拭汤渣,“我的血,会养身。”他说的格外轻松,仿佛在说,我的唾沫,会养身。
她的心口一紧,“那你可以一次多取,何必伤得这样重?!”
他起身去洗手换衣去了,根本不打算回答她的啰嗦。给她喝最新鲜的血,他都觉得难为她,何况是陈放的血,不但不卫生,还很恶心。
从阿三那里回到家的老爹,郁闷到难以自持。
他认定了闺女辜负阿三。换做以往,他不会轻易怀疑自家的闺女,只因得意对阿三在短暂的时间内产生的热烈爱意,让他对女儿对待感情的态度做出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评价。
可是闺女现如今也把自己逼到了这种田地,他又不忍心去苛责她。
然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长大后会成为笑柄,一辈子也不要想抬头做人。男孩讨不到体面人家的姑娘;如果是姑娘,嫁不到好人家。
当务之急,为她肚子的孩子找个现成的爹。
老爹找得意表达了这个意图。
庄生也在场,他已做好准备,等得意的身体好些,便带她离开这里。可他的性子,不会轻易在人家父女的对话中插嘴,他只是等得意亲口拒绝老爹的安排,亲口告诉老爹,她的决定,要离开这里了。
然而,得意却对老爹说,“爹,我会认真考虑嫁谁。”
老爹欲言又止地起身,摇头晃脑走了出去。老人家特想问闺女,孩子他爹到底是谁?
一定不是阿三,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