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她拉了拉帽子,想掩住脸上的表情。当然,她的尼姑式帽子无法给予帮助。只好垂下脸,思索了良久,再次抬起头,她苦笑:“我还是选择辣椒。”
她生啃了一个火红的辣椒,辣得直呛,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远远地,传来老爹的惊呼,以为他的宝贝闺女出了什么事,正撒腿往这边飞奔。
白露略显急切地望着她。她知道了,他还有问题要问她。没能回答他刚才的提问,她真的很抱歉,好希望他的下一个问题,她不要再令他失望。
擦了擦眼角咳出的泪水,灵光一闪,她抬起头来问出了一个充满恶趣的问题:“假如我希望你在编修的史书里插入我的名字,你肯吗?我想流芳百世。”
老头充满不和谐的声音从近处飘过了,“没事吧?闺女,吓死你老爹了,哎哟,我可怜的心脏……”
“不能。”他干净果断地回答道。
她更加欣慰。她认为,白露能够心想事成编纂出巨作而为子孙后代做出贡献,远比汲汲于儿女情长悲天苦地来得要好。相信他在编修出一部一部著作,在一步一步实现理想的途中,慢慢地将她遗忘,即便不能忘怀,只要他心中有寄托,哪怕是一辈子想着她念着她,她也只会感谢他,而不再是放心不下。
老爹已经奔到她身边,紧张兮兮地摩挲她的肚皮,连连拍胸脯舒口气。
白露却一心一意地要让游戏有始有终。他问她:“那个榆木疙瘩傻得意你还留着吗?”忍不住贪婪地看着她的眼睛,只要她把那个记载着两个人许许多多回忆的东西还珍藏着,说明她的心里是舍不得他的。
“我选择说真话……我把它烧了。”她决绝地迎上他的目光,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谢谢你陪我玩了这么有趣的游戏,宫大人!”还半认真半玩笑地福了福身子,以轻松的姿态结束了这场游戏。
白露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不过拼命咬着忍住了。就算她没有真正爱过他,曾经答应嫁他时也一定是认真的。她的为人他懂,她装得再云淡风轻,误解她却是很难的事。她的心愿是两个人在各自的记忆里过得好好的,他再不能体谅她的心意就不配让她牵挂了。“那,告辞。”他也决然转过身,拼命不让自己回头。能够相见的时光是如此短暂,哎……这该死的不为任何人停住的流年,真是残忍。
“闺女啊,今天你回娘家,原来是会这个小子?不是老爹唠叨,你真不该背着姑爷……”
走出几步的白露却停了下来,转过身向老爹解释道:“是我见她从相府出来才跟过来的。”
“还想骗我?你以为我扁担是个老糊涂啦?臭小子,她是坐轿子,难不成你有火眼金睛看得见轿子里的人?”老爹发火了,他顿时觉得事态严峻。显然,这两个孩子是在偷偷私会。
“晚辈不敢骗您。是抬她轿子的轿夫们赶路赶得过于小心翼翼,我才猜测出轿子里的人可能是她。她的确事先不知情的。”
虽被误会,却依然感谢老爹,能再给他一次面向她的机会。
“这小子难道是一直守在相府门口等你出门?这,万一被宰相府中人发现了怎么办?你可真是百口莫辩啊,以后不许见他!”
木然地望着他落魄的背影,她几乎哀求地喊:“爹,让我静一静,好吗?”她真的太难受了。白露是唯一一个肯以平等心态爱她的男人,却因为爱她而变得这样可怜。她一再让他失望,就连玩个游戏,也还是令他失望了。
她真心希望他能把她遗忘掉,开始一个既有理想抱负又有娇妻陪伴的崭新的生活。
转眼到了中秋。得意的肚子已经很鼓,不过还不影响走路。
按照惯例,宫中安排中秋夜宴,宰相府自然是在头一个受邀之列。太后特意嘱咐萧夫人带上得意进宫,这也算是格外荣宠了。若不是看在萧尧在外带兵打仗,捷报连连,若不是看在他出征前恳请的份上,她区区一个小妾怎么可能受此殊荣?
看着一天比一天更大的腹部,感受小生命逐渐成长,得意的心境与之前相比有了莫大的进益,深深的忧郁悲伤在逐日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为人母的平和温柔。
今日的夜宴上,虞阳公主打扮得分外用心出挑。她的驸马扬名立万,赫赫战功正是今日夜宴的主题,作为他的妻,她合该是宴席上最骄傲美丽的女人。当她从侍候的丫头嘴里听说那个小妾竟也来参加这等三品以上官员才可能参加的夜宴,她立刻吩咐司妆侍婢必须将她装扮得凌厉一些。
她真的是今夜最惹人瞩目的美艳公主,像一朵临风盛开的花,赛过了在场所有的女人,却输给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女人。这个小女人,容貌没有过人之处,甚至身材也已走形,走路蹒跚着像一只肥肥的鸭子,脸上的神态……却是幸福的。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女人,美丽根本是无法阻挡。
虞阳苦苦按捺的心再一次波动,这个女人的脸上凭什么会出现幸福的表情?
她要撕毁它!
正席结束之后,大家四散赏玩。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