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黑巾对准眼部,尝试着蒙了下眼,本已垂危的光线立刻被罩得无踪,眼前是一色黑暗,再无其他。
为何?他不欲让我见到他的面目?
她又开始恐慌,陌生的房屋,陌生的男子,纯粹的黑暗,令她感觉自己正要堕入一片沉沉迷惘中,有些退缩。
不过,她又想起小爹爹说过的,让她相信他。
于是,再次鼓足勇气,咬咬牙,用黑巾绕过双眼,抖着手绑在了脑后。
其实,这样也好,不见彼此的容貌,这件事进行起来或许更轻松些。
门终于被豁然推开,一条纤细的身影怯生生出现在门口,她的双臂在空气中做出属于目不能视物者会做的摸索举动,当然她面前并无设置障碍,她摸索到了一把空气,不过也不敢向前迈,只是有些无措地一手抓住门倚上。
房间里有一面窗户开了一条细细的缝,男子习惯屋子里无时无刻有流动的空气,而在这一股鲜活湿冷的空气吹拂过屋角的一盏烛火,却将那一泄微光吹得很是挣扎,一不小心便会被熄灭似的。
男子终于从舒适的躺椅上起身,缓缓踱到女子身边。
女子的直觉敏锐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子身上携带的那一股窗下待久而浸润衣物的潮湿冷凉的气息。此时此刻,身旁的男子对她而言只是这一股潮冷气息,黑暗中她连他最笼统的轮廓也瞧不见,然而莫名地她突然不再害怕,或许是因为抓住了属于人类的气息,令她感到安心,好歹是要同她孕育一条新生命的男子,并不是什么恶鬼妖孽。他是个男子,只是陌生而已,因而她只是紧张,一种本能的,深深紧张。
男子立在她身旁,再也没动静,似乎在审视她。她也不动,没必要,见下她是盲人,只能等他为她引路。
不过,又过了良久,他依然一动不动。这令她逐渐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猜测。他是否开始退缩了?是否在疑心自己的决定?毕竟主动蒙眼将自己送到他嘴边的我,或许在男子心里比青楼女子还不堪吧?!她下意识地想反手关上房门,想将心中的屈辱屏蔽于门外。
不过,她这个举动终于让男子有了动作,迅速将她的手攫住。
她的身子便也僵在那里,强迫自己将已涌上眼眶的泪意逼回去。将将那一瞬的逃跑之举,实为不该。她早做了决断,要想得到令自己满意,相对也能令老爹满足的圆满人生,必须先面对这一个难关。
要有一个孩子!
有个孩子,她便满意了,这一生便不再奢望其他。而有个孩子,对老爹而言,只是相对满足,因为他的孙儿该有个疼他爱他的爹爹,他的女儿合该有一个体贴相依的夫君,这样才是最最圆满的。其实,
老爹这个要求,也不算贪心。对一个女子而言,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一个即便不是情深似海,也能搭个伴过日子的夫君,三口人组成一个完整的家,这种愿望多么容易实现。仅仅一年前,这一切对她而言,谈不上愿望,平常姑娘家,本该都是如此。
如今,退而求其次,只求个孩子,也竟已变得如此忍辱负重。她极轻地叹了口气,这个夜晚早非她初次经历,不过远比那个懵懂无知的夜晚来得磨人。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以往的男子每一个都是她事先认识,或多或少有情有义,便是,便是姓岑的,那也算是个认识的人。她倏然发觉,眼下她内心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被岑井那一次轻,只是那次叫屈辱恐惧,这次叫惶惑。
凭着一种本能,当男子微微用力想牵动她时,她缩了下,不过很快,她又克制住退缩的冲动,随着男子缓慢的步伐向一个不知的方向迈动。
终于,他停住,她差一些撞在他身上,不过由于步伐缓慢,倒也没真的撞上。她只因慌张而遽然抬头寻着大约是他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