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默默地听着,静静地思索,最终她还是喃喃道:“奶奶说的是大道理,可是面对他们,我自卑。”
萧夫人深深叹息,佛说:狂妄之人可救,自卑之人无救。
萧大人踏月到来。
陪萧夫人谈了一会儿天。老人家早早要歇下,萧尧便带着得意出来散心。
夜凉如水,般若寺如画的美景隐于夜色中徒留影影绰绰的暗影于山风中瑟瑟颤抖。
他们并肩来到明镜湖畔。
萧尧折断一根芦苇,找了一株歪脖子槐树闲闲地躺到斜卧的树杆上,将苇草叼在嘴里,无声无息而锐利地盯看那抹纤细的背影。她驻足于湖畔,异常沉默。
“丫头,过来!”他半是命令,半是哄劝。
得意也听话,安静地走过来。
他将修长的胳膊放下去接应她,并柔声道:“上来!”
得意便也乖乖地将小手放进他手中,他有力地向上一提,在她轻轻“啊”的惊呼中身子轻易被带上去,被安顿到他屈着的腿脚下方。得意赶忙一手扶住他的腿,一手把住树杆稳住自己。
萧尧说:“你能如此平安地坐在我身边,是你的福气,更是我的福气。昨日欺你之人有两个人见不到今日的太阳,还有两个人已成了残废…………还有一个即将生不如死!便是今日,一位御史大夫因一首诗遭满门抄斩,我们不要埋怨自己灾祸横生,多看看横死街头的人有多少!”
得意“哼”地自嘲一笑,差些从树杆上栽倒,稳了稳身子才幽幽道:“小爹爹,你不用苦口婆心劝我了,不是说我傻吗,我没那样敏感脆弱。我根本没回想昨日发生的一切,也不会想起折磨我的是谁。假如有一条疯狗咬了我一口,难道我还要趴下去反咬他一口吗?”
萧尧静静一笑,眼里落了月华,穿过他的眸子照在丫头那沉静的影子上,散出了隐秘的光环。他的丫头越来越能取悦他的慧眼,她的气度,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有时如日轮般灿烂明媚,有时月华般清幽宁谧,有时心怀上天之空灵阔跃,有时蕴出大地之博大宽容。当然她也有她的懦弱,迷糊,执拗,嗔痴,诸多小毛病,不过这些只会让她更完整,在他萧尧的眼里,她便是这世间最丰富多彩的女子。
从般若寺返城的这一日下起了薄薄的雪,但萧夫人答应丞相老爷只待三日,而且雪不大也未结冰,山路并不很难行,因此萧夫人坚持回府。
车马行驶缓慢,坐在车厢内感觉憋闷。得意时不时掀开帘子,雪花下得越来越大,到山脚下时如天女撒的棉花般蓬蓬飘飘落在路边的苍松上,翠树白雪,得意不由看的入迷。
先送萧夫人到府,得意用了午膳之后才赶回庄府的。
刚到了府门口,跳下车子的得意便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气氛。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从北吹来的劲风中旋舞,她凝立片刻,伸手接住,一枚与雪花同色的纸钱缱绻落到她的掌心,她将手中的纸钱握紧,步入府门。刚进了府门,庄克的娘子便哭着迎了上来,她眼中的悲痛,看得得意顿时好像心被针刺,她愕然发现,厚厚落了层白雪的庄府满是怵人的悲伤。
“得…………少夫人,快进去看吧。”庄克的娘子泣不成声,“神医不让通知你,所以并未去寺里找你,好在你赶回来了!”
得意证实了刚才感到的不祥,挂在脸上的镇定一时慌乱。“怎么了?”她口气发虚地问,自己先摇起头来,仿佛在驳斥心里升起的可怕想法。
“去看看她吧。”庄克娘子哭着来拉已经开始发抖的得意。
“不!快说!”得意挣了一下,突然发狠了。
庄克娘子沉吟了一下,这话早说晚说都一样…………
“得意,”她牢牢扶住得意,“语嫣她…………终究是投井了。”
投井?
得意愣了半晌,这么清晰的一句话,她竟然费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
投井…………死了…………
“她不是投过数次吗?不是…………都没事吗?”声音虚弱地几乎闻不见。 得意突然惨叫一声,“不可能!姐姐跟我说要出府寻找活路,怎么会死掉?!”她指着迎出来的庄生,似是想要戳瞎他的眼睛:“你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先进去吧。”庄生不想细说,他的脸色也苍白异常,如枯萎的冰莲。
“我不进去,你先说清楚,她怎么会死?你说啊!”某种苦苦压抑的情绪也爆发,她倔强而凶狠地瞪着庄生。
“她是被人玷污了,才投井……”庄克娘子尖厉的哭声比刀子还快地割碎了她的心。她还没来得及为语嫣的死亡而悲伤,心底先弥漫起深深自责,我该怎么办?姐姐死了,是我留住的她……我该怎么办?
“是谁,害死了语嫣?”得意轻飘飘地问出口,双腿无意识地朝语嫣的院迈去。
路过当中的院子时,她侧目瞧了眼那口井,已然被黑色的布盖住,离它不远处正在挖新的井。是啊,我们不能喝吸取语嫣姐姐最后一口气的井水,不过我们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