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她的心情莫名地焦躁不安,在白露这里一边添柴一边靠火,暖烘烘的却合不上眼。
突然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交谈声,得意闻讯向外跑。却在门口与影影绰绰几条影子碰个正着。其中一人背着另一人,匆忙往屋里赶奔。
是白露,他受伤了。脑袋上圈绕了厚厚一层白纱。
得意正巧瞧见一小片的血水洇到纱面上,在烛火下是个暗黑色的污片了。
不久,一起送过来的人陆续退出,屋子里仅剩岑井,白露以及一个她。
岑井守候在白露的床下,恳切地对他说了很多话。得意成了一抹微不足道的影子,她听着听着……大约原来是如此!
岑井见白露近日来越来越瘦弱,为了讨他开心,才带他去赏灯吃酒。酒席上,自然高朋满座。岑井满心欢喜,有心上人,也有友人,吃起酒来格外畅快。畅快地喝时,白露从旁凉凉地提醒了一句他胃不好,意思里是莫再喝酒。这一句关怀,令岑井喜出望外,遵命罢喝了,于是一位看不惯英武神武的岑井友人身旁竟坐着一个面黄肌瘦又娘里娘气的男人,便借题发挥,言语间轻蔑了一下白露。然,轻蔑白露便是藐视岑井,于是向来喜欢高调的岑小将军发威了,席间产生了口角,后来口角演变成械斗,械斗中那位轻蔑白露的友人身后跟的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趁人不备,拎起一角摆设的铜鹤便朝岑井砸去,而这个铜鹤,白露替他顶了。
得意的双腿簌簌发抖,她想,许是白露不小心被哪个人推了一把,正巧横过去替他顶了,或者那个汉子扔的就是白露,他们看不起的是白露,为什么要扔岑井呢?所以白露是替自己顶了,不是为他……
“白卿,今日得知你对我也藏了这份心,我岑井便是死了也笑着躺进棺材!”岑井似乎是握住白露的手亲了再亲。
白露并未抽开手,放任了他的亲热,只幽幽道:“你既有了御赐婚约,何须又来招惹我?”
得意的双手也簌簌发抖,她想,他一定是在劝他放弃,只怪岑井黏糊他黏得忒厉害,白露是拒他拒得力不从心了,才会是这样的调调。
岑井赶紧伸冤:“御赐婚约是狗屁,是萧家的萧尧报复我,白露,你可知姓萧的多么恶毒?他竟然殿前进言让那个守寡守了才几月便出墙出得很欢实的昭阳赐婚与我……”
“若你与她清清白白,萧尧怎会想起凑你们?”白露打断了岑井的话。
而得意这一头,乍一听小爹爹的名字,亲切得叫她心痛,假使此时此刻小爹爹陪在身旁,我便可以借他的肩膀酣畅地哭一场,而不是这样……
“我与四公主确然有些联络,不过与男女上的事丁点干系也没有。是这样的,不知何故,姓萧的不声不响地向我出了黑手,我未及防备,被他陷害才蹲的那一回牢。我爹走动了很多关系,却碍于萧丞相的淫威,很不好说话。我在狱中听闻你与那村姑将成亲,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说实话,那时我真以为,真以为你会娶女子,同她,同她睡觉。咳,白卿,我问你,你,可以吗?”
白露没吭声。
他又说明:“我说,同女子睡觉,你可以吗?”
白露依旧没吭声。
得意却心里难过得差点将心呕出来吐掉不要了,耳旁似乎传来白露那一声紧过一声的呕吐,原来那时他抱着我,大约如抱着一条毛虫或者一头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吧?
“我却是不能,我心里容不下女子,身子更不欲碰触女子,即便四公主昭阳替我向圣上求情解了我囹圄之灾,那我也不能娶她,便是娶了,她也只能是再一次当寡妇,活的寡妇,我没办法,我只想碰你,你可知?你可知?”他爬上了白露的床……
你可知?
你可知?
白露,我也问你,你可知?
我傻傻地以为你被他抢走是被迫的,铿锵有力地反驳小爹爹,为了救夫,甘愿顶了这样一副容貌,劈柴劈得手心里长了一层的茧,为了向你更靠进,到了后厨。后厨里的人很爱笑,也很爱说话,却大多时候是在嘲笑我,我总是垂着眼睛不说话,连头也不怎么抬,整日里紧闭嘴巴,一个字也不爱说,因为我嘴巴旁边有一个令人嗤笑的痦子,我默默地打扫,洗菜,舀水……忍受了这么多屈辱嗤笑,千辛万苦与你重逢,又是为了你,昧着善心,求得毒药来解救你,这些日子给他下毒,同时为了护你周全也同样毒你的胃,你胃痛却忍着不说,我不能为你熬那一碗的汤药,我的心有多么难熬,你可知?到后来看着你们两个,我却默默守护在一侧,我的矛盾挣扎有多痛苦,你可知?
我与你相识相离再相逢并订下百年好合的约定,对你付出了心意,恳切真诚地呵护,是平生第一遭,便是疼我爱我的老爹也及不上你啊,而你,却给了我这样不堪的答案吗?
从几步之遥,对着那张盛了两个男子的床,她完成了质问。
于是她大彻大悟。
自己不过是别人缝补断袖的一根针,缝补好了,你也只能从针眼里瞧上这么一瞧,转过身,只能仰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