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韩算子流年不利时运不济,偏偏赶上得意狠狠得罪代尚书这桩事,代尚书便是自己能咽下那口气,也要替夫人出一口气。朝中六大部门六大尚书,这位代尚书不偏不倚管的正是户部,而户部主管的行当里不偏不倚正有这帮商贾。于是代尚书借题发挥给韩大财主使了个大大的绊子,不仅绊得韩家财神爷举步维艰,更甚者,韩算子本人也可能陷入囹圄之灾。
俗话说的好,有钱不如有权。有小权的不如有大权的,于是韩算子托宰相之子萧尧找过代尚书说情。
代夫人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你道萧尧跟我们家老爷怎么说的请吗?”
得意与萧夫人皆摇头。
代夫人神秘状道:“萧尧说既然是韩府的夫人惹怒了代府的夫人,那么女人的事便了结在女人身上,他让我们家老爷对韩算子提出要求让他休妻。”
得意这才晓得,原来她成功被休背后,还隐了小爹爹这一手推波助澜才叫她功德圆满。
得意还晓得,原来韩算子休掉她,并非为了李绾。
李绾始终是不幸的。
得意以为自己不是个伟大的姑娘,也不是个高尚的姑娘,更不是个脱离低级趣味的好姑娘,是以,于李绾的不幸中,她找了一种可有可无的幸福。
当代夫人替她梳头,在煞有介事的梳头贺词中得意寻到了另一种不可或缺的幸福。
一梳梳到尾,二梳我的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在喜庆的唢呐声中,花轿颤颤巍巍颠了一路终于抵达了她真正的家。
得意甚自嘲地认识到二嫁有一个好处,便是比起头婚更淡定,同时她也甚萧索地发现二嫁也有个坏处,便是比起头婚更淡定。
她遗憾,没能将姑娘家最美好的憧憬留给白露。
虽则老爹张罗的十里八村围观热闹的人轰轰烈烈闹腾着,县太爷摆的大架光临着,得意并不紧张。直到突然人群中突然多出一个小男孩兴奋的喊声:“娘嗳,爹嗳,看看,天上飞了好多好多纸做的大鸟!”
人们陆续往天上瞧,人们看到漫天飞舞的红色纸鸢,燕子形状,扶摇直上,逍遥于天,被路人捡到,被顽童拾起,上面的两行字成了汴梁的童谣,“老天爷在上,我萧尧保证吾女今生美满!”
而同一天,汴梁城东北,扁家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员外家上门女婿从洞房被另一个男子抢走,人们发现了天空中突然飘飞起纸钱,铺天盖地……
这一天汴梁城发生了太多的传说,传说中的婚礼,传说中的漫天飞翔的纸鸢;传说中的抢婚,传说中,铺天盖地的纸钱,而那一场醉了汴梁,醉了岁月的爱恨情痴的传说,也正是从这天起正式拉开帷幕——说道传说中的这一场抢婚,甚为曲折离奇。
婚礼当日,宾客散尽之后,扁担老爷绿豆眼笑眯成一条线,八字胡须抖了几抖感叹:“我扁担活到这把岁数,从未见如此阵仗,如此阔绰,如此热闹,如此风光,如此美满的婚礼。”可见,婚礼是十分顺遂的。扁担老爷继而吩咐阿华:“接下来,让闹洞房的小儿们意思意思得了,新人洞房洞得太累便不大好。”
扁担老爷喜喜滋滋地想,我的胖孙儿许是今夜赶上路了,抱孙儿的美好日子,亦是指日可待。
洞房里,一对璧人于憧憧烛火下深情凝望。
“白露,唔,夫君……咱们安歇吧!”得意催促。实在不是她不懂矜持,而是,呃,是她的新郎忒好学了些,新婚之夜正在秉烛夜读中。
局促地坐在喜桌上的喜烛之光环下,白露手里捧着《大学》,实则上面的字在他眼里根本如一只一只大蝌蚪跳得像青蛙,根本一个字也未能入眼。当得意催促他安歇时,他嗯了一声,慢吞吞将攥在手中的书搁下了,手心里潮潮的,一掌全是细汗。
得意见他磨蹭了半天,仍端坐在那里,并没有移驾的兆头,便又甚委婉催促了一声:“夫君,你睡内侧还是外侧?”
白露终于变回白露了,只听他粗声粗气地道:“自然是外侧,让你这愣丫头睡外侧,半夜若是滚下床还须得累我将你捞起!”
得意夸张地舒了口气:“呼,原来并非别人假扮成你的模样与我洞房。”她又不怀好意地笑笑道:“白露,你是害羞了么?”
白露干干咳了一嗓子。
得意见他眉眼闪烁,形容十分可爱,于是又起了玩笑之心,摆了一副害羞状:“夫君,快过来呀,快替娘子宽衣吧!”
“闭嘴,哪有新娘子这样不知害臊的。”
“唔,那好。夫君,娘子为你宽衣吧!”
白露横眉竖眼。不过,终于走近了床。
白露痴痴汪汪地挨过去。
得意继续作弄他,掩了面容道:“夫君,将门窗关紧。”
白露去合好门窗。
返回,正将搂她入怀时,得意又红了脸面道:“夫君,熄烛!”
白露去将烛火灭了。
借助微弱月光,笨手笨脚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