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归来当夜,她主动搬了棋坪鼓动萧尧并虞阳公主聊作消遣。趁二人沉浸棋局时,她又跑到萧夫人这边掩着嘴凑过去偷偷摸摸道:“奶奶,我看公主她是十分中意我们家惊艳绝世却洁身自好的小爹爹。”
萧夫人老姜一根思虑稳辣而缜密,怕她得意年轻轻率,当下便抑住心底腾腾冒出的热意,也掩了嘴凑过去问得意:“给奶奶细细说来,怎么看出的根苗?”
得意便将酒席上公主抛桔子逗萧尧取乐以及回府的车上缩在萧尧怀里酣睡的事一桩一件细细描述,并说自从酒过三巡之后公主的眼神大体也变得不听使唤,时不时便往旁里萧尧那个方向瞄扫,得意分析,倘若心里没那份情丝牵着,眼珠子万不能被引到那人身上。
萧夫人听她如是这般细细描说并分析,也颇以为得意说的在理。随后老人家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来闭目养神,默默地回忆昔日的自己是怎么思慕老爷来着?
待老人家睁开眼睛时,那眼睛里满满当当都是笑意。她向双手支颌闲闲出神的得意点点头,得意也回过神笑眯眯地点点头,两人又一个的嘴巴贴着另一个的耳朵耳语了一小阵子。于是,萧尧大人与虞阳公主的一段模棱两可的姻缘被判官笔点下了勾勾,不成似乎是不行。
次日傍晚,得意照例为萧尧与虞阳摆好了棋坪,额外特特备了浓浓香茶置在棋坪旁边,着一个使唤丫头去叫萧尧与虞阳,却只等来使唤丫头回来说,虞阳公主似乎与少爷置气呢,让我回了话,以后再也不对弈了,且说,明日一早便回宫。
得意忙问:“那你们家少爷怎么说?”
那丫鬟回:“少爷倒没什么话,只让我先去问公主她什么意思,如今公主是这个意思了,少爷他自然是不下了。”
得意意识到此事须得找奶奶商议,于是奔去找了萧夫人。萧夫人听她讲述完毕之后思忖了片刻,道:“一会儿我亲自去公主那里告诉她,孙女即将出嫁,老身将置办一场家宴聊为庆贺,我想公主会给你我些薄面留下的,待家宴上我们再另做打算。”
得意呼了口气,冲口赞了一句:“奶奶,瞧不大出来,您还真是一块老姜。”
萧夫人愣了愣。
得意红了脸。老爹偶尔会这样骂她:死丫头,你平日念叨你爹时口齿倒灵便,可到外头,对外人面前时一不小心便把不住一张嘴,什么愣的,傻的,痴的,憨的话都蹦得出来,要不外头有人传你是憨傻丫头,你可知我扁担英明一世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哼。彼时,得意虽则心想您老丢脸比我丢多了九重山去了,念你是老爹,我不说你,哼。
眼下她才不得不承认,偶尔,自己真的真的有那么一点憨傻。
萧夫人愣过之后却乐了,且乐得很开怀,说:“若我孙女早些年到我身边来,兴许奶奶能多活个把年。”
次日傍晚,萧夫人为即将出嫁的孙女张罗了一席家宴。这场宴席确然只是家宴,除了相府家眷近亲之外,便只一个外人。这家眷聚里有一位是得意只有一面之缘的二夫人,近亲受邀的有萧真夫妇及萧尧的两个姑奶奶那两族的几位,另外那唯一的外人便是萧真的小叔子成瑜。
萧尧作为小爹爹自然被灌了不少喜酒,作为小爹爹他为自己也灌了不少喜酒。
虞阳公主冷眼旁观萧尧灌了不少酒,也跟着灌了不少酒。
得意作为主角,免不得也被灌了不少酒。
席间,萧真端起酒杯对萧尧道:“姐姐敬你一杯,当了这么些年的舅舅,合该当一回爹爹了。”
萧尧云淡风轻道:“姐姐这是哪里话,这酒席正是为我女儿置办的。”
萧真神色略略僵了僵,“我说的是正经的,休想拿这档子不正经的胡闹事来堵我的嘴!”语气甚生硬。
得意猝然端起面前的一杯酒饮下,面上倒也能端的风平浪静,可喉咙里流进去的生辣酒水化作了心底微微的难堪。
此时萧夫人却插了话:“真儿,难道你没打开萧府递去的帖子?白纸黑字写的分明,今日这酒席是为娘为我的孙女办的,难道我认的这个孙女也是胡闹吗?”
二夫人赶紧从旁下席向夫人赔不是并请求夫人息怒,说萧真不懂事,说错了话。
萧尧起身,从容解围:“姐姐骂的不正经是骂我这不成器的小弟做错了一桩事,与我女儿及娘亲你们毫不相干,是吧,姐姐。”
萧真泛青的脸稍稍缓和,挤出一丝笑意,得意便觉得这模样难看的笑她平生难得一见。萧真乘了萧尧铺的台阶,遂点点头,搬出前日去她府上喝酒时萧尧搅坏紫陌与韩阳两位公子感情,继而导致那两家生了嫌隙,并迁怒她们家小叔子成瑜的事合盘道出。
成瑜却忍不住替萧尧喊了一句冤:“嫂子这样说委实没道理,萧尧是为了全你我的面子才得罪的人。”
成瑜的话方落,成瑜的哥哥,萧真的夫君却将酒杯搁到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动,道:“今日是来吃酒的,旁的闲话以后再叙。”
得意突然顿悟,成瑜住的这府上似乎藏了些故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