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将那人救下后,她又磨了几日的嘴,让一毛不拔的老爹答应资助那秀才来年再考了一回,那个秀才叫余尘,先下在南国的益州府上当提辖。
因疑心是跳河自尽,她蹑手蹑脚从背后接近那人,靠近了便也听见秀才叹道,“此番别去,相见无期。”果真如她所料,这秀才在说遗言呐。
得意顿了顿足,当下便觉的自己是个难得英明的人才。
英明的得意,同时亦是热血好年轻,赶上这等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她担心自己瘸了的腿会坏事,因而也想过求助岸上其余游人过客,却发现雨天人稀,便是逮住了一两个人求助,也只是被人当了疯子,挨了几个白眼而已。无奈,她自己站到了白衣秀才的斜背后,一只脚刨了刨地,将地上的阻碍清理干净。眼看那秀才又往河岸挪了一些,情急之下也不多想,得意从斜刺里冲了上去——噗通一声巨响,秀才落水,再一声噗通,得意跟随。
秀才有些水性,踢蹬了几下险险爬上了岸,回头一看,一名青衣女子正自在水中扑棱来扑棱去,游得甚欢。
“救命!”得意拼了小命扯了一嗓子。
秀才这才晓得,原来她是旱鸭子。
再再一声噗通,秀才重返水中,好在流过城中的河段水流并不湍急,因而有些常识的自尽者都不选此处。一番拉拉扯扯下,得意被救出。
两人哆哆嗦嗦地蹲在岸上,本是人头稀少的河岸,不知哪里围过来这些个人,将二人围着看热闹。
秀才这东西一般是有点傲气的,这个被得意救下的也不例外。被许多人看热闹,委实是件丢脸的事,他便将心中之气撒到得意身上。“要跳河,也要跳深一点的地界,干什么跳在这里,还连累我。”
“谁要跳河,我是在救你。”得意上牙下牙俱颤,咯咯作响,被人劈头训了一顿,又觉很是委屈。
“你救我什么?”秀才跳了起来。
“你,你,你不是要跳河自尽?”得意也抖着身子,讶然之余缓缓起身。
“谁他娘的要自尽?!”这秀才可真不是普通的秀才,骂得一口粗话,委实与众不同。
“你,你,难道,难道不是——”得意结结巴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懵了。
“大爷我正在雨中赏河景,大体就是你这丫头,一下冲出来将我推入了河中。”他似乎在咬牙切齿。
“你莫再生气了,我亦好心,以为你想不开,我听得你说‘永不相见’这些诀别之言,是以误以为你——”
“住嘴!”秀才暴吼。
得意颤了一颤,住了嘴,这秀才的脾气,委实大了些!
不大功夫,看热闹的散去。这二人继续哆嗦着,一前一后往桥上走,秀才在前,得意在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过了桥,得意也一直跟随在人家身后。
“我没处可去,便随了你去。”得意说的很有些理所当然。
“你爷爷我也无容身之处,你随了我何用。”秀才依旧是连骂带愤,却已放缓了脚步。
“那我两个便相依为命罢。”虽说这秀才脾气坏了些,但人品是不错的。一来他反救了她一命,二来一听她无家可归,他着实也放慢了脚步等她了。
二人颇有些同病相怜,交换了名号。
这秀才确是正儿八经的秀才,名,白露。
接下来得意与白露寻到了一间废弃的磨坊,夜晚便在那里分头住下。白日里,秀才到街边卖字画,得意在旁给他研磨。
“我们为何不到进宝街上卖呢?”
“为何去那里?那里是卖金银器皿及首饰的,与字画搭不上。”秀才低头作画,不以为然。
“须知买的起金银器的富贵人家,大多喜欢附庸风雅,即是不大喜欢字画,也特特买了挂墙上做做样子的大有人在。”得意笑了笑,“我老爹——便是其中一个。”
白露不予理会。
得意又追着念叨了一遍,这下又惹急了这位暴脾气秀才:“便是有银子赚,爷爷我也不卖那些纨绔子弟,他们懂个鸟,平白污了我的字画。”
得意摇摇头,心想,这便是穷秀才的臭骨气。
生意比较惨淡。得意从韩府出来时身上带的都是春秋的褂子,如今已入夏,天气闷热难耐,可因着没银子,她连一件像样的裳衣也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