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发生的事情苏叶都记的浑浑噩噩,所以几乎没有记起来。
后来她是在药庐里醒来的。而师父每天都有来看她,她睡前都会听些故事。那是师父小时候的事情,有些很好笑,有些很无聊,不过她挺羡慕那个被师父喜欢的姑娘,师父就像神一般的人,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陪上他呢?
夙玖师兄说过,大抵师父每逢下雪缅怀的人便是那个姑娘,说是有姣好的容貌,倾世的武功和师父的专情,唯一不好的就是,死得太早,据说没有活过二十岁,若是还活着,估计也师父也不用退隐在这深山老林里了。
夙玖师兄的意思她知道,至今为止祁山上除了红姨就她一个女孩子,祁山之前几代是不收女孩子的,而她十年前被师父救回来或许师父就是因为那个姑娘死了,要她来代替。但她只当他瞎说。
师父待她还是不错的,奉养师父到老这种事情她应该或许还是能做的。
她之前千思万想也想不出个理由是什么让师父为了那把破剑几乎断了她的小命。看来也与那个不知名的姑娘有关系。
她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就只能想想,于是她想啊想,想啊想,终于得知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一次师父竟然没有把她关进冰湖里反思!
所谓冰湖,即三尺冰冻,万物无活,生不可入,死可于之安寝。
她不喜欢那里,只因那里她闻不到活物的气息,周遭又是一片死气沉沉。
因为经常被关在那里与冰下的墓冢为伴,她害怕死亡,所以她没有同暗红一样选择杀人,而是选择了行医救命。但今生如果可以,她都不想再去冰湖了。
......
每逢七月,祁山上都会开第一支花,这花开了,就说明山下的城镇该是炎炎夏日,祁山与人间之路也融了,可打开了。
在她师父离开祁山不知去哪里的情况下,祁山迎来了今年里第一批客人。说是一群,其实最重要的也就那么一个人。那个人据说是北溟里大名鼎鼎的人物——世子无歌,北溟的世子,夜氏人。
苏叶休息了那么久,还真不想开工,就连行动也缓慢了几分。因为祁山女子都不得面客,她这个医者都得面巾遮脸,所以她索性就没有去迎接。
听女仆们说,那夜无歌是被抬进来的,那略带夸张的语气似乎是那夜无歌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病入膏肓的地步。可实则不然。
北溟王族下了死命令,说是救治不好夜无歌,就让祁山之徒陪葬。
本着医者仁心,即使再艰难,再繁杂的病,只要夜如雪能救就可着劲儿也会将他尽快医好。可是她就是有一点不太喜欢,就是不喜欢被权贵们所威胁。
她不能明着报复,所以拖延一下对方病情也是好的。她看过夜无歌过去的病历了,他那所谓的病是害不到性命的,即使半年后再医治也不会太迟。那病最折磨人的地方就是噬心之痛,左右她不能根治,只能帮他拖着。
祁山偶尔有阳光的天气,苏叶很想将自己瘫在雪地上接受旭日之精华,可是,今日却是约定好医治夜无歌的日子,守时的她不得不一大早就起来等候在他的屋门外。
从日出在门外等候到日正,苏叶耐心一分又一分减少。面巾下的美颜一刻一刻黑沉下来,双眼里露出不喜。
也难怪苏叶,她从前是没有医治过那么尊贵的人,看个病还让救命者在雪地里等上那么些个时辰,从前那些病者哪个不是派人从她的屋门将她迎到病患者面前,而那些病患者见她还得抱恙起身!
她冷视着一旁面露尴尬的侍女,声音里也没有了平日的近人:“你家公子若是今日有事就提前告知一声,本医者还得去救治一些山涧里的猫猫狗狗,不奉陪了。”
苏叶微微一笑,面巾下笑意冷然,即使对方看不见,却也能够感受到。
她转身就要走,而屋门却在此时开了。
里面传来一个高亮的女声:“姑娘留步!”
苏叶微微侧过头。
“姑娘的意思是,我家公子倒还不如那些猫猫狗狗来得重要?呵呵......公子这会儿方便了,有请吧。”女子看上去是那夜无歌的近侍。
“仅此一次,下回若是让我再等上一盏茶的时间,祁山一定送客。”苏叶径直走进那黑漆漆的屋子,然后袖子一甩将那些人都关在了外面。
门外传来那婢女不卑不亢之声:“姑娘,还请让素瑶进去。”
苏叶把玩着屋里摆设的香炉,撒了点随身带的草药,不紧不慢地说:“我这人医术不怎么样,但有一点……我医的人还没有我的规矩多,你得先尊重我,还有人多我怕生。”这个倒是真的。
“可是......”素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叶打断。
“里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进来,放心,我弄不死你家公子的。”说完她撒完最后一点草药,蹦蹦跳跳地往里面走去。
蹦跶蹦跶,苏叶就看见层层叠叠的帷帐阻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里面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