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鸡啼,海龙从睡梦中醒来,推醒沙英。“哥,咱到河滩里去看看,也许能找到救命的恩人。”沙英答应着,两人起了床,一同向大堤走去。
前几天的夜里,他们去找了几回,一直没有找到。两个人商量着一大早去找找试试,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大堤上,树影依稀,河滩里长满了密密匝匝的红皮细柳。淡淡的月光照耀着,河心里水光粼粼。河风吹来,柳树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河滩里有一片瓜地,瓜地中间搭着一个窝棚。海龙紧抽了几下鼻子,说:“好香,哥,咱去摘个甜瓜吃。”
“偷人家的瓜,让人家抓住了,说是小偷,多丢人。”
“看瓜的老头还没有睡醒。就是睡醒了,他聋,也听不见。”
河滩里有个黑影一闪。
沙英向前一指,“你看,河滩里好像有个人影。看瓜的老头比咱起的还早。”
海龙瞪大了眼,仔细观看,河边上的一排柳树忽地弯下了腰,又忽地直起腰来,一棵接着一棵,如劲风吹倒的一般。“那是河边的柳树在晃,没有人。”海龙说。
“又没刮大风,柳树怎么会晃动?”
“管那么多干什么,走,赶快走,摘瓜吃去。”
两人下了河堤,从瓜地里走过,海龙弯腰摸瓜,沙英一把拉住他,说:“被人抓住,拿你当小偷。走吧,赶快走吧。”
“我肚子饿了。”
“饿了也不行。”
“你不吃我吃。”
“瓜地里有长虫,咬你。”
“哪里有什么长虫,你净吓唬人。”
瓜地里呼啦一声响,沙英说:“你听,长虫,长虫。”
海龙向响声处一看,是一只刺猬抱着一个甜瓜在啃。海龙跟着沙英向前跑去,一只脚踏在刺猬身旁,刺猬扔下甜瓜逃走了。
柳树丛中,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两人到了河边上,海龙说:“刚才我看见树下有个黑影,黑影一到,柳树就倒,一定有人。怎么一忽儿不见了呢?”
“咱到柳树丛里去找找。可能是看瓜的老头盯着咱。”沙英说。
河滩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红皮细柳,密密匝匝,两人淌了浑身的露水。
沙英、海龙四处寻找,不见人影,正纳闷时,背后突然伸过来两只大手,他两个被人拦腰挟持起来,两脚悬空,腚朝上,头朝下,在红皮细柳丛中穿行。
红柳丛中有一片开阔地,地面光滑平坦。站在远处的河岸上,只能看见红柳丛生,看不见这片开阔地。
沙英、海龙被放下后,也不敢跑,怕的是跑了又被他追上。那人扒开一堆乱草,隐隐约约现出一个洞口,那人指着洞口,示意他们赶快下去。
沙英、海龙对望了一眼。沙英一努嘴,海龙先下去了。沙英迟疑片刻,也下去了。
这个人太厉害,一个胳肢窝夹一个人,还行走如飞,身轻似燕,不听他的不行。再说,这人好像不是什么坏人,于是就下去了。
那人随后跟下来,又堵上洞口,洞内一片漆黑。
突然亮光一闪,灯火亮了。沙英、海龙四下里一看,原来是个地洞,比三间屋还要大。四个角上都有灯,全都点上,把地洞照耀的一片通明。
那人身穿青色马夹,青色紧口灯笼裤,脚蹬一双软底薄靴。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沙英和海龙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此人约有二十四五岁年纪,一头短发,两道浓眉,眼若铜铃,目光如电,鼻直口方,身材健壮。
“叔,是你啊?你怎么回来了?”两人几乎同时大叫起来,扑向前去。
他就是铁匠爷爷的徒弟,沙常生的弟弟,赵玉林的师弟沙龙。
沙龙在三年前参加抗日,现在是蒙山县抗日游击队指导员,八路军115师特务连侦察员。
两人紧紧抱着沙龙,生怕他再跑了似的。
墙跟下有一筐甜瓜。沙龙说:“你两个不是想吃甜瓜吗,吃吧,吃吧。我早就回来了。”
两人一人抱起一个甜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海龙问:“叔,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甜瓜?”
沙龙说:“你两个在瓜地里摸索,还不是想吃甜瓜?看瓜的老头我认识,没外人。瓜就是干粮,饿了就吃个瓜。”沙龙说着,紧了紧扎腰。“你两个吃着,我活动活动筋骨。”说罢,运一口气,弯腰伸手一抓,将一个石锁抓了起来。挺身向上一抛,落下又接住,然后一翻手腕,又从背后抛了上去,玩出许多花样。
沙英、海龙吃着甜瓜,四下里一望,在灯光的阴影里,看到墙上梭着一杆土枪,一把大刀,一杆红缨枪,地上还有不知道名字的器械。
那杆土枪好眼熟。
走到近前,仔细观看,海龙对沙英说:“这杆土枪是爷爷打造的,咱丢的,怎么会在这里?”
“肯定是咱叔拣回来的。”沙英说。
“我知道了,那天夜里,是咱叔扔的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