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看到前边跑过来两个人。沙常生边跑边喊:“来了吗?来了吗?”“来了,来了”,好像是沙英的回声。奔到近前,果然是他们两个,沙英搀扶着海龙,海龙一瘸一拐。
“你两个混······”沙常生正想骂一句,见海龙一条腿不敢着地,没有骂出声来。“你的腿怎么了?”沙常生问海龙。
“可能是蒺藜扎脚了。”海龙说。
“来来来,我背着你。”
“不用背,我行,我行。”海龙说着,又向前奔跑,跑了一阵,越来越跑不动了。
“别再跑了,我背着你”,沙常生说着,把海龙背了起来。
爷爷在后边摸了摸海龙的脚,粘乎乎的,“淌血了,快走快走。”
跑啊跑,紧跑慢跑,奔向红栁村村头。
沙英的娘站在河堤口上,不停地张望,见沙常生背着海龙跑了过来,感觉不好,急问:“孩来,俺孩子,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别嚷嚷,别嚷嚷。快走快走。”沙常生说。
海龙说:“大娘,我没事,没事。”
海龙的家就在河岸下边不远,中间隔着一片柳树林。海龙养的大黄狗和小黄狗在大门外迎接他们。
进了院子,院子里有许多柳树条。沂河滩上生长着密密丛丛的红皮细柳,海龙砍回家里来,剥了皮,爷爷编筐编篓,挑到集上去卖。原来爷爷以打铁为生,海龙的爹赵玉林,还有沙英的爹沙常生,沙英的叔沙常龙,人称沙龙,都跟着爷爷学打铁。两家人不分你我,就像一家人似的。爷爷年纪大了,打铁吃力了,就编筐编篓卖,赚几个小钱。
到屋里,点着灯一看,两个人都是血头血脸,吓死人。
“哎哟我的娘哎,这是怎么弄的?你说,我的孩来。”沙英的娘说,“伤哪里了?你这两个孩子,真是······”
沙英说:“我让一个树疙瘩绊倒了,摔到紫树槐棵上了,没事没事。”沙英被扎破了的脸,手也扎破了,因为跑得慌急,当时都没有感觉。
海龙说:“我扎脚了,大娘,没大事,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满脸都是血,海龙的嘴唇都肿起来了。”沙英的娘心疼万分地说。
爷爷倒了半碗白酒,找了一团棉花,蘸了白酒,对沙英说:“先擦擦你脸上的血。”
“我不要紧,就是扎了一下,我没事。先看看海龙的脚吧,他说很疼。”沙英说。
“那好。”爷爷搬起海龙的脚,用棉花一擦,海龙嗷的一声,好像是太疼了,猛一抽腿,咬着牙,皱紧了眉头。
沙常生说:“许是伤得不轻,海龙,忍着点,酒煞的,忍着点。”一把抓住了海龙的脚脖子。
海龙咬紧了牙说:“擦吧擦吧,不疼不疼。”
爷爷小心地擦了几下,问沙常生,“你看到了吗?我眼花,看不清。”
沙常生仔细地看了又看,说:“很深,好像还有亮光。”
“是不是露骨头了,挺硬。”爷爷说。
沙常生从沙英的娘手里接过油灯,凑近了,灯光一照,沙常生突然明白了,“不像骨头,好像是子弹头,打进脚后跟里去了。”
海龙说:“我正跑着跑着,好像有小鬼在我的脚上猛推了一把,我就栽倒了。”
“爬起来再跑,又栽倒了”,沙英说。
爷爷说:“哪里有什么小鬼,是小鬼子的子弹打到脚上了。常生,你去把尖嘴钳子拿来。”
沙英的娘接过油灯,沙常生到门外,从打铁的钳子箱里摸来尖嘴钳子。
爷爷说:“你眼神好使,把子弹夹住,拽出来。”
沙常生说:“好。可是疼啊。”
“没事,大爷,你放心地夹吧。”海龙说。
“你忍着点,我夹了。”沙常生把尖嘴钳子伸进肉里,夹了一下,滑了。问海龙:“疼不疼?”
海龙嘴上说不疼,不疼,已经疼得满头大汗。
“疼,肯定是疼,不夹出来是不行。”沙常生把尖嘴钳子往肉里戳了戳,夹紧了,猛一拽,子弹头出来了,血也冒了出来。
爷爷赶紧用棉花捂在伤口上,沙英的娘放下油灯,撕了布条,给海龙包扎上。
海龙躺到床上,沙常生抬着他的腿,不一会儿,血还是把白布条浸染的血红血红。
海龙疼得浑身冒汗,脸上头上的汗就如水浇的一般。他咬紧牙关,连哎哟一声都没有。只是疼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再看沙英,他娘用蘸了酒的棉花给他擦脸,他的伤口在眉头上,“木条子扎到肉里去了,我给你拽出来。”用指甲掐住,拽了出来。“就差这么一点,要是扎到眼里,就瞎了。”
沙英的手也破了,膝盖也破了,都用白酒擦过了。
再看看海龙还有没有伤,海龙的嘴唇磕破了,肿得老高,膝盖跄破了,手巴掌也跄破了,裤子破了几个洞,不知道是怎么刮的。
沙常生说:“你们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