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游到岸边喘着粗气,再一看,之前缠着我脚的玩意居然还真是一个人的手骨,要不是我刚才反应快,当机立断挥手就拿蛇鳞劈下去,多半就得被水倒缠住,最后活活被大浪给打死。
用咱姥爷的话来说,水倒水倒,就是死在水底下之后,不浮起来,也不腐烂,像个活人一样,直溜溜杵在水底的尸体,手记里头有些,这玩意放各别地方还有叫水粽子、水大包这样的古怪叫法。
当然这些事情都还算正常,哪怕是撞鬼,也算个说法。
可前后不到一小时,这白衣老人第二次出现在岸边,就不得不令我恐慌。
抬头望天,太阳还留着抹余晖,时间像是逆流回去似得,又重新回到了我第一次来到岛上的瞬间,老人家还是孤零零的钓着鱼,我试探性的把死人骨头丢过去,他还是像之前一样,伸了个懒腰就躲了过去。
我惊惶的看着这一切,冷汗如雨,到底是时间逆流,还是之前发生的事又再次重演了一遍,这绝对不仅仅是撞鬼那么简单。
没等我说法,白衣老人伸着懒腰先一步开口:“少年郎,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瞬间我脑袋嗡的一炸,这老人居然还保有之前的记忆,也就是说,刚刚我俩吃鱼,他消失那段时间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可若是如此,天色怎么又从黄昏转为了夕阳?
这座岛究竟怎么了?
还有这个老人,他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他好像很自然的承受着一切,而且根本不抗拒,就好像……
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一样!
“你到底是谁!”
我忌惮的握起蛇鳞,常听人说老林子的动物能修成五仙,假如这老头真是黄鼠狼修成的精,披着人皮给我打眼,让我误以为见鬼、沉江,而事实上这一切都没发生的话,事情也就都说得通了。
老人家就和之前一样,突然钓到条鱼,收拾鱼鳞,升起篝火,慢悠悠的烤着鱼,忽然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如果有个人能知道,那一定会是你。从来没有人能从百步林里活着走出来,除了你。”
我不安的听着这段类似绕口令的话,警惕道:“百步林?什么意思?”
老人家给鱼翻着面:“这片林子,你从外面看,方圆不出百步,眨眼便是尽头,你却只能从一面看,根本无法走到侧面,或背面。澜沧江水隔着只有四五十米的两岸,看似能游过去,却始终碰不到对岸。”
我不信邪,想着孤零零和这诡异的老头留在孤岛,倒不如逆流走阴风口岩墙,踏着山道重回拉古马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躲过彝族土著,逃出三江,然而没想到,这一段江流并不深,只有三五米,游到江中心只用了不出两三分钟,可随后的十五分钟里,无论我如何竭力前行,都无法前进哪怕一寸。
我疲乏的回到岸边,心中恼怒,嚷道:“他娘的,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老人家朝我笑笑,递来烤鱼:“从林子进去,从林子出来。”
我当时气得恨不得一拳头打过去,可突然发现,这老人家好像有点眼熟,看起来倒是和我姥爷长得挺像的,于是我耐住脾气,咬牙道:“这林子里到处都他娘的是坟,鬼火、乱葬岗啥都有,怎么出去!”
老人家依旧打着禅语:“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更没有过不去的林子,这片林子你来过,你走过,你想要怎样的世界就用怎样的眼神去看。”
“放他娘的屁,世界要真是那么简单,哪里来那么多饥荒灾厄?”
等到啃完烤鱼,老人家伸了个懒腰,双手负背,再次朝着林子里慢悠悠的走去,嘴里念叨着那句佛语:“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等我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再次消失在了林子边缘。
我不安的看向林子,说实话,我压根不愿意再进去,哪怕一秒,然而如果这老头没有胡诌,整座岛真的唯有林子这一个出口的话,我不进去还能去哪?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
我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心里头有个主意,想着上一次能活着从林子里出来,这一趟哪怕再落水里只要有大蛇鳞在就不用怕水倒,于是鼓起胆,拾起火把,第二次迈开步朝林子里走,唯一不同的是,这一趟我闭着眼。
闭眼走夜路,这是傻子才干的事。
假如黄述在场,他断然会这样骂我。
然而没想到的是,我闭着眼,前脚踏出,后脚落地时,居然像是踩在平地上,没有石子扎脚,也没有树根子绊腿,每一步都如履平地,让我不由怀疑,到底是我走错了道,还是这林子本来就该如此。
耳畔吹来的风不再像是鬼哭狼嚎,反而像是春风送爽,我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心底深处反复念叨着老头消失前说的那段禅语,再一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居然彻头彻尾的变了。
东方升起一抹鱼肚白,照得老林子朦朦胧胧像是披覆着一层面纱,树叶上滴落的露珠打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