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一个美妇人,云鬓松乱,对比那夜韦素心兵临宫闱之时,又有不同,似乎不那么美艳逼人,眉心间添了几许优柔哀愁,望向前面的挺拔的背影,再没有什么咬牙切齿的恨意,但看对面临风玉立的蒙面人时,又露出茫然不解若有所思的神色。
林剑澜想开口,却又怕影响两人对峙,那美妇人却开口道:“青哥,他是哪个?你为何带着我千里迢迢追着他?”
林剑澜闻言暗喜道:“听姑姑这样叫青叔,恐怕他兄妹二人已经前嫌冰释,只是为何他们又追‘冠世墨玉’到此?”
曹殷殷却并不像他那样高兴,脸色愈发苍白,紧紧的盯着眼前局势。
林龙青无奈一笑道:“妹,你到这大漠之,方肯叫我一声‘青哥’么?我知道你心事还未了,跟我来此,是因为我许诺你给你个交待,强忍至此。”
林红枫凄然落泪道:“我跟你进了这大漠之,就是为了要杀你,几次没了活路的时候,你把仅有的水给了我。你不是想让我杀了你,只是想让我活。”林红枫茫然看着远处:“有时我恍恍惚惚间觉得仍在杭州无忧无虑,可转眼间又明白过来,你舍了自己的命救我,喂我清水的时候离我那么近,我唯一的念头是剑在手里,若要杀你是最好的时机,只需那么一刺……可是我又没有动手,若不需要拔剑相向,你自己死了该有多好?我或许还会为青哥伤心落泪。”
她这样说,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
林龙青嘴唇微微颤动,一面留神“冠世墨玉”举动,一面却不免为了林红枫这样凄苦的语气分神,心酸之至。
“青哥,如果那时,不是凑巧前面遇有绿洲,你便已经活活渴死了吧?若你死了,到底是不是我杀了你呢?到底是不是我报了仇呢?不是的吧……”林红枫摇摇头:“所以我又拖着你去了绿洲,反过来又救你……青哥青哥,我们为何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林龙青咬牙道:“为何到了今日的地步,自然要问眼前的人。”
他心神激荡之至,林剑澜只奇怪如“冠世墨玉”这般狠辣的人为何竟未趁此动手,只眼露出不耐烦又愤怒的神色,但又不开口催促。
林龙青凝神屏气,右臂一抖,一柄明光长剑透袖而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从他手腕处传来,林剑澜心下了然,想必他在腕上装了什么机括将剑固定。林龙青轻声道:“澜儿,你好好看着。”说罢剑势守,正是乾元剑的起势。
“冠世墨玉”轻哂了一声,起势竟也是乾元剑,毫无差错,林剑澜心惊异,未及反应二人已经一招过去。
林剑澜与“冠世墨玉”交手,知道他武功虽也可称得上顶级高手,但却必定不是林龙青的对手,无论内功还是招式,何况乾元剑是林龙青赖以成名的少年绝学?十几年浸淫早已登峰造极,只担心“冠世墨玉”心诡计多端,然而十几招过去,却见他神色凝重,似乎极为看重这一战,一改之前与林剑澜对招时的凌厉泼辣,反而极为端凝,与林龙青不相上下。
人之一生,何其短暂,竟能将两种风格迥异的剑法同练至这样水准,实属不易,看来“冠世墨玉”也是聪颖过人。同一套乾元剑法使来,调度变招往往还胜林龙青一筹,然而攻守兼备和沉稳总不及林龙青。林剑澜看了一眼曹殷殷,见她也正凝神观战,沙轻尘似也焦急非常,想要说些什么,却总被曹殷殷阻止。
林剑澜摇摇头,看他二人初时尚能平手,然而久之“冠世墨玉”必露败像,既称为“乾元剑法”,必定与乾元劲和乾元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冠世墨玉”左手屈指做爪状,搭配剑招天衣无缝,但从剑招带出来的气劲感觉,他所用内功却全然不是乾元劲一路,非但不能发挥到极至,久了反而会越发吃力。
再仔细看去,原来林龙青也并未用着全力,似在照顾对方一般。这场对决恰在林剑澜默数了一百招时戛然而止,二人分跃至两边,还不到片刻就变成“冠世墨玉”抢先出招,风格一变,恰是林剑澜前不久才亲身体验过的那种凌厉之至的拼命招式。
林剑澜惊愕之至,只因林龙青也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了剑法,同“冠世墨玉”的一模一样!
二人对招如风卷残云,不时有剑气片到周边树上,树皮瞬间留下一道深痕,林剑澜心讶异,从“冠世墨玉”的发招,他对林龙青的仇恨远远要比对自己大的多。再看林龙青,又何尝不是如此?青叔什么时候竟然会这样狠辣的剑招,每招每式都先要置自身于死地去杀敌而求才求生,竟从未展示过,可林剑澜又觉十分熟悉,似曾相识。
显然这套凌厉的剑招才是“冠世墨玉”的看家本领,天资聪慧之人,每战之后定有进境,林剑澜就觉得他要比当日又有提高,杀招流畅之至。
林龙青使同样这套剑法,却有些不同,如乱云破空,如繁星乱坠,林剑澜此刻才恍然大悟,若要将这套已经凌厉之至的剑法逼出十二分的威力,就在一个“乱”字,再看林龙青身形招式无一处不顺从着二人交手之间卷起的那道最强气流,时而飘飘然与胡杨落没什么不同,时而又如绕颈袭面的狂沙有形,却暗藏无数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