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道:“怎么不是?丐帮弟子回报他们十有八九都是暂住在万剑虹处,城内反而极少。”
林剑澜道:“当日我义父便曾和我提过,大多绿林中人并不欲与朝廷作对,因此将堂口明目张胆设在帝都附近的少之又少,只有丐帮是因为处处都有乞丐,少林一脉则是本身就与皇家有关系,可算的是例外了。再说,你可曾见过来道贺在主人家一住数日都不走的么?我们可都中了韦素心的计了!”
李隆基也是聪明之至的人,此刻一听此言脸色陡变,道:“不好!”
林剑澜总算把这些利害讲明,只觉得口舌干涩,道:“听闻当今每逢夏末秋初会来洛阳,若我想的不差,这上千江湖中人聚集于此,等的便是这一天。你是当今皇孙,唯今之计,只有你说服她莫要出行了。”
李隆基颓然摇头道:“晚了,皇祖母她今日就要到了。我之所以留在五王宅内,也是等待她到了以后随时召见。”
林剑澜忙起身道:“那你还不将她拦在城外?”
李隆基道:“皇祖母虽然老了,却并不糊涂,反而心思细腻精明,我阻拦她要有万全的理由。”
林剑澜道:“方才说的难道不是理由,‘乱松’就在宫侧营造了那么大的宅子,经营十数年,还不够么?”
李隆基苦笑了一声道:“林公子方才说我不懂江湖,你也并不懂帝王心术,做了皇帝,更要比别人多疑一些。她并非全然信任韦素心,否则不会每次花王盛会都微服亲临,也不会将御寇司中最精锐者安排在花园幽径处。她早年开密告之门,其实心中对此甚为厌恶,因此大局定后,便慢慢剪除由此幸进之人。此时若是由我口中说出韦素心的不是,她反而会凭空对我生出三分疑心和猜忌。”
林剑澜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摩莎着椅子扶手右边天然的古木树结,暗叹此时才觉得路路不通,竟然是毫无办法,想到武则天入住洛阳宫中,韦素心那扇关闭的院门便会随时打开,数以百计的武林高手如洪水般涌入,而秋游而来的武则天必定是防备空虚,即便有御寇司从旁防卫,又如何能抵挡得一时半刻?然而越到此时思维却越发的分散,怎样也无法集中精神,想到当年杭州总堂前尚与御寇司殊死搏斗,之后更是数次敌对,而今反而要为这江湖人人憎恨的御寇司担心起来,林剑澜不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
李隆基心中又何尝不急,却偏偏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只紧皱着双眉来回踱步,觉得林剑澜一双眼睛如同钉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忽而一笑,不禁停了下来,道:“林公子,你莫要这么看着我,若从利害关系而言,我比你焦急千倍万倍,你还可以事不成抽身而去,我却不行。”
林剑澜变了变脸色,知道他心有误会,正要驳他,却知现在争吵实在是徒劳无用,将笑意收敛了起来道:“唐兄,你曾道狄相生前已安排好一切,所定日期最早在何时?”
李隆基迟疑道:“本定在明年元月,上元节后。”
林剑澜倒是一愣,随即默然拂弄着把手上的硬疙瘩,半晌方抬起头来道:“唐兄已到了这般时候,还以假话敷衍在下么?若是明年元月起事,唐兄何必从今年春末开始便将丐帮其他几道中的精锐弟子抽调至长安洛阳?”
李隆基当下大窘,他心中自然有不能提的私密想法,父亲不知是真的被皇祖母吓怕了还是深懂韬光养晦之道,似乎对这帝位并不怎样感兴趣,仍是一副寄情诗赋的懦弱样子,即便狄仁杰生前的苦心谋划,对他来说似乎也是可有可无。父亲如此,自己的几个兄弟更是终日逍遥玩乐。李隆基是不同的,他幼年时便敢当着武则天的面直言,胸怀着不能说的大志,回京以来与狄相、张柬之的联络甚至比父亲还要多。即便计划的天衣无缝,他却仍是始终日夜担心,若出了纰漏让武家的人掌权的后果恐怕就是李家的皇室血脉会在这世上消失。因此他瞒着父亲,瞒着张柬之,额外在长安洛阳一带调集了丐帮的力量,十道的精锐弟子加起来不容小觑,为的就是有备无患。更深的一层,皇祖母这般高龄,勉力葆住青春的容颜下恐怕身体早已老朽不堪,若万一有变,尚可提早行事,也有相当的把握。
林剑澜见他沉吟不语,目光闪烁不定,也能料得几分,便不再深问,站起身来道:“唐兄既能调得来十道弟子,恐怕丐帮中这几位辈分极高的长老,已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了?”
李隆基轻叹道:“现下只有几位长老知道,否则凭我一个毫无武功之人如何能尽调十道精锐?就是能调得来,也没有威望能保证这些丐帮弟子聚集帝都却丝毫不生事端。”
林剑澜手掌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了数次,方直视李隆基,目光灼灼,道:“唐兄,没法等到明年了。”
李隆基只觉得眼角一跳,倏忽这悸动的感觉又没了,都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祸,就这么刹那功夫,却已想不起刚才究竟是哪只眼睛跳了一下,手指却几乎掐到了手心的肉里,颤声道:“林公子刚才说……”
林剑澜却不再说第二遍,密室宁静,他方才字字都说的明晰无比,若说是听到,还不如说是如滚雷一般炸